“陳”字還沒喊出來，眼鏡哥趕緊將小米的胳膊掰了下來。“別瞎喊，總沒大沒小的，還是我來吧。”

　　說完，眼鏡哥朝陳老走過去。在相隔不到十米，兩條藏獒開始低吼著警告的時候，張有為才停下腳步，彬彬有禮地道：“陳老先生您好，我是花……”

　　“哼！哪里來的臭小子？這么大的藏獒，你沒看見嗎？”陳老只瞥了張有為一眼，便罵罵咧咧地抬頭望云——晴空萬里，陽光能刺瞎人的眼睛。

　　眼鏡哥一愣，一臉懵地抓了抓頭發。“看見了呀。”

　　“那還不快滾，我這兩條的藏獒，可不是擺設。”陳老冷哼一聲。

　　張有為是個文化人兒，雖然清貧，卻也不愿白白受辱，當下就反唇相譏起來：“不是擺設，還能雜耍嗎？”

　　“嘿，你這年輕人不厚道啊，敢頂撞上級？！不過，還真是被你說中了。”陳老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疊飛盤鋪在地上。

　　兩人望過去，只見一字排開的飛盤上各有幾個大字印在上面。諸如賣保險的、收廢品的、換門鎖的、賣藥丸的、收電費的、穿吊帶的……

　　“看好嘍。”陳老冷笑一聲，從地上挑出一個“穿吊帶的”飛盤來，吸氣、轉圈、斜拋。

　　飛盤在張小米和眼鏡哥的注目禮下，跌跌撞撞，倉皇飛走。

　　與此同時，陳老松掉了狗繩，兩條藏獒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

　　看到兩條藏獒兇神惡煞的模樣，張小米一心想讓可愛的飛盤趕快消失，永不回頭。

　　可由于地球引力的緣故，飛盤在竭盡全力之后，還是顫抖著、一頭栽了下來。

　　飛盤的身子還未落地，兩條藏獒已經飛撲上去，同時咬中了飛盤的半邊。

　　“嗚嗚……汪汪……咔咔……”一番撕咬、低吼之后，飛盤早已經香消玉損，化為碎片。

　　兩條藏獒得勝歸來的時候，歡快地繞著陳老轉圈圈。

　　“哼，哼哼……”肩膀一聳一聳地，陳老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怎么樣？我這兩條藏獒啊，可是從唐古拉山旁橫斷山脈下怒山之巔馴養長大的，野得很！”

　　陳老說話的時候，眼鏡哥和張小米一直在瑟瑟發抖。

　　眼鏡哥的眼鏡都歪掉了，高達一千八百度的裸眼看過去，兩只藏獒就好像云霧繚繞的巨獸之王哥斯拉那么恐怖。

　　“哦。你們兩個找我，是有什么事兒嗎？”陳老笑呵呵地問道，一臉慈祥。

　　啪地一聲，眼鏡哥抱拳在手：“小弟冒昧打擾，還望陳老見諒。告——辭！”

　　話音未落，眼鏡哥連歪掉的眼鏡也來不及扶，一個華麗的轉身，撒丫子就要逃跑。

　　連隊友都不管不顧了。

　　這一跑——江湖路遠，永不相見；

　　這一跑——丟盔棄甲，伏尸千里，只恨少生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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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您有新的短消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聽到短信聲音的張小米心中一跳，銀牙一咬，暗道一聲兄臺得罪了！舉起背包就砸了過去。

　　眼鏡哥剛剛起速完畢，身形馬上就要如電，結果被亂入的背包絆住了腿腳，上半身就直直飛了出去。

　　飛撲一陣，三滾兩翻，眼鏡哥倒在了七八米之外的地方。

　　“小姑娘你……”目睹了一切的陳老，眼皮子直跳。

　　張小米也一陣后怕。可緊接著，眼鏡哥便哼哼唧唧地叫了起來。

　　張小米放下心來，強自鎮定地揮了揮手，道：“沒事兒，談正事要緊。”

　　說罷，張小米翻開自己隨身攜帶的資料，翻到了第二百五十八頁：“陳法強，男，漢族，出生日期XXX，籍貫XXX，就讀于XX幼兒園……十五歲早戀于……二十五歲就職于……是您老吧？”

　　陳老心中一驚：這位小姑娘出手果斷，說話干脆，資料詳盡。最可怕的是，她的遣詞用句很官方啊！難道……是抓大蟲的？不敢怠慢啊！

　　“很好，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張小米點了點頭，心想眼鏡哥千思萬慮的開局撩騷，這不就完成了嗎？

　　陳老見張小米年紀不大，面相單純，計上心來：“這位優雅的女士，請恕我眼拙，以前從未見過二位，不知道……”

　　“正常，我也沒見過您，剛才的資料都是同事們整理出來的。”張小米公事公辦地說著，將夾著客戶資料的文件夾收起，鄭重地放進文件袋里。

　　隨著張小米的一舉一動，陳老的左眼皮子直跳：“親娘咧，果然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我老陳這么小心翼翼，沒想到退休以后，還是難逃一劫。而且一出手就整理了厚厚一本的罪狀！只怕此后余生……”

　　“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收起文件袋，張小米又取出一張小卡片來。“我是本市五百強企業——翼人集團老來俏子公司——業務發展部的張小米……同志。”張小米尷尬地搓了搓手，心想同志這個詞用得好，總不能自稱為無名小職員吧？

　　“翼人集團？老來俏？”陳老皺了皺眉，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說的不會是東大街258號那個賣保健品的公司吧？”

　　“對呀，原來你知道啊？”張小米點頭，心想大公司的名頭說出來就是倍有面兒。“下周一早上八點，我們公司準備舉辦一場新產品說明會，希望您老能賞臉來參加，記得報我們兩個的名字……”

　　陳老的表情變得精彩起來，從嚴酷到驚訝，從驚訝到狂浪，最后便是仰天大笑：“啊哈哈哈哈……原來是賣保健品的，哈哈！”

　　“呃，不是賣，是邀請您參加健康產品介紹會。畢竟，您年紀也大了，記憶力差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

　　“停停停！我說小姑娘呀，我的藏獒有多么兇猛你知道的吧。”陳老瞥了一眼地上的飛盤。“要是你剛才沒看清，我不介意再給你演示一下。”

　　陳老說著，彎腰撿起一個“賣保健品的”的飛盤，打算故技重施。

　　“叮！您有新的短消息。”

　　“住手。”張小米大喊一聲。“這都火燒眉毛了。你還有心情在這里玩耍，小屁孩嗎？”

　　“啊？！你你你……”陳老氣的直哆嗦。“半輩子沒有人這樣吼我了，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推銷員，居然敢辱罵一個德高望重的上級領導……”

　　“狗屁！”張小米急了，一邊是宛如十二道金令的催賬短信，一邊是戰斗氣勢高漲的陳老。

　　形勢，越來越嚴峻了！

　　怎么辦？

　　思緒混亂，頭大如斗。張小米感覺自己快要抓狂了。

　　“上帝呀、老天啊，你們誰能幫幫我？”張小米閉上眼睛，任由陽光灑在自己的臉上，熱辣辣的。

　　一瞬間，張小米仿佛回到了公寓，此刻正躺在臨窗的小床上，陽光穿過窗戶，親吻著她的面龐。

　　有個聲音溫柔地響起：“你不開心嗎？”——這是火星人在論壇上的第一句問候。直白卻又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