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坐的飛機，下午才到，冬天天黑的快的，一下飛機西城的冷空氣便撲面而來，但是有比南城那邊要好很多，至少不是鉆骨子里的那種冷法。

　　天空黑壓壓的，烏云沉沉的飄浮在空中。

　　似乎會下雨，而且下的可能是大雨，而不是小雨。

　　三人沒做什么停留，簡單吃了一下飯，就直奔盛羊陽家去了。

　　不怕別的，就怕盛羊陽的父母沒來，她一個女孩子在家里，奶奶有去世了，就怪嚇人的。

　　盛羊陽家沒住城里，而是在一個村里，村子里面的環(huán)境很好，聽說是要改成度假村，這幾年準備開工。

　　村里都是獨門獨院人手一房的，蓋的都是小別墅，只是有些不同罷了，一眼就能看出區(qū)別的那種。

　　盛羊陽家里不一樣，住的地方靠近村口，兩層樓，一樓房間里面放的都是些雜物，留有客廳，二樓住人，房間也只有三間。

　　三人很快就到了盛羊陽家里，家里空空曠曠，比以往還要寂靜許多，客廳里面坐著羊陽的父母和盛羊陽，三個人一進家里，就感受到了氣氛格外的陰沉，一股張弓拔弩的氣息。

　　好像倆夫婦隨時就能打起來一樣。

　　盛羊陽見到他們，就直接站了起來，無視準備打架罵街的父母，徑直走到他們面前來。

　　眨眨通紅的眼睛，可能時發(fā)現(xiàn)奶奶去世的時候，猛哭了一場，由于哭的太猛了，所以現(xiàn)在看到他們仨都哭不出來了。

　　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什么也沒說，盛羊陽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沈阮又去和羊陽父母了解了一下，村里現(xiàn)在不讓舉辦喪事，所以已經(jīng)送去殯儀館了，過幾天就火化，喪事準備簡單弄一下就好。

　　沈阮沒多說什么，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也不好多說。

　　最讓人擔心的，不是喪事的問題，是盛羊陽的問題，她從一開始就一直沒有沒說過話，也不愿意吃飯。

　　晚飯就沒有吃，一直坐在一樓客廳沙發(fā)上，垂著頭，神情懨懨的，像是丟了魂。

　　余念白坐在她旁邊，勸說了好半天，她一句話也沒有回應，只是緊緊抓著余念白的手不撒開。

　　而準備好這些事的夫婦倆，見余念白一家過來了，就找借口離開了，留他們在這里。

　　夜色沉沉，天空中偶爾響起幾聲悶雷，烏云變幻著，村里里面很安靜，每棟小樓里透過窗戶照射出暖黃的燈光來，零零散散的，靜謐的出現(xiàn)在枯黃樹葉枝椏之間，若隱若現(xiàn)的。

　　紀落站在屋子外面，小樓面前的那條馬路上，修長的身影與外面的黑夜似是要融為一體。

　　他也沒有動，就靜靜地站著，背對著小樓，面朝著雜草叢生的田野。

　　沈阮一手端著一杯杯茶，茶水熱氣氤氳，慢慢的踱步走到了紀落身邊，遞過去一杯。

　　“喏，喝點。”

　　紀落看了一眼，接過之后沒急著喝，伸出雙手捧著，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指因為冷的緣故手尖紅紅的。

　　沈阮借著背面小樓里的燈光，淡淡的掃了一眼，語氣調侃的說了一句“喲，體虛啊，早知道給你放點枸杞了。”

　　紀落捧起水杯喝了一口，聽了她的話倒是沒氣，不急不躁的說了一句“不用，那種老年人喝的東西，你留給自己就好了。”

　　沈阮：“……”

　　倆人安靜了片刻，似乎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或者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接羊陽來南城？”紀落狀似無意的問了一級。

　　“嗯。”沈阮應了聲“她也不相信自己爸媽，不愿意跟著他們之中的任何人，就算她未成年，一定要跟著自己的爸爸，估計關系也會越來越僵，以后的日子也會越來越不好過。”

　　她嘆息一聲，說道“唯一的依靠已經(jīng)沒了，她可能更相信我們一點，不如帶著她，也算是告慰奶奶，還一個人情了。畢竟也幫了這么多的忙，總得表示一下。”

　　“其實說實話。”沈阮看著紀落，目光柔和，真誠的說“你也幫了我們不少忙，本來就是一個和我們沒什么關系的人，一開始也只能算作路人，卻一直照顧著他們，我也挺感謝你的。”

　　紀落也回視著她，靜靜地不說話，就是覺得她的眼神不簡單。

　　沈阮笑笑，有那么一個錯覺，讓會覺得，她是一個淑女，她說“就我們這幾個，一共五個人，和和睦睦的，就像一家人那樣，相互之間稱呼哥哥妹妹什么的，我家小白還有羊陽，都叫你哥哥，你也把她們當妹妹對待。這會奶奶去世，你也一塊過來了。”

　　她看著無星的夜空，嘆息似得說“你也承認小白羊陽是你妹妹，管羊陽的奶奶也叫奶奶。”她再次回過頭來，看紀落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懊惱和焦愁“你怎么就不能叫我一聲媽呢？”

　　紀落：“……”說白了，兜兜轉轉的就是為了這一句而已。

　　“我們關系都這么好了!”沈阮認真的強調。

　　“誰和你關系好？”紀落無情的反駁“我和你，只有金錢利益關系，你不給錢我會幫你嗎？”

　　沈阮簡直要被氣笑了“你缺那點錢嗎？”紀落剛想反駁，就聽到沈阮結尾的兩個字“紀總？”

　　紀落神情依然淡淡，像是沒聽到。他勾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一彎，眼中不含雜任何情感，輕飄飄的吐出一個字“缺。”

　　沈阮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眼神，笑了。

　　剛才叫的那一聲，確實是試探他的，但是從他反應來看，又看不出真假，本來就是全憑猜測。

　　在他們那個圈子里，紀諾集團和陸氏集團較好，陸添這個人物倒是人人皆知，至于紀諾集團的這位，至今都還有人沒搞清楚，現(xiàn)在坐鎮(zhèn)紀諾集團的是紀鈺安還是另有其人。

　　或許紀落只是覺得剛才那一聲，自己是在調侃他而已。

　　沈阮就更加不清楚，只是覺得，只要是個人，就一定會存在痕跡，順著一根線慢慢摸索，四處找關系打聽，才猜測出這么一個結論。

　　“你以為就你那一個月一萬塊錢生活費夠干點什么？”紀落嘲諷道。

　　“……”沈阮扯著嘴角“一月一萬不夠么？”

　　“夠嗎？”紀落反問一句。

　　沈阮深吸一口氣“好吧，是我沒把你算進去……”

　　話還沒有說話，紀落涼絲絲的說“你給生活費的時候都沒把我算進去，還一家人？”隨即冷笑一聲“這一家人可真值錢啊！”

　　沈阮：“……”

　　“行行行……”沈阮無奈“你就當我沒說，下次生活費我算上你的總行了吧！真是的，沒見過你這么死心眼的。”

　　紀落愉快的喝了一口熱茶，說“現(xiàn)在你見識到了。”然后又沖沈阮一笑“開心嗎？”

　　笑的自然又無害。

　　沈阮抽著嘴角，強硬的說了一句“開心。”心里已經(jīng)把對方一家祖上都問候了個遍，順便著重罵一句：個小兔崽子!

　　過了一會，沈阮醞釀了一下，說“其實我覺得吧，咱們也得緩和一下關系了，畢竟當著你妹妹的面呢！倆位呢！”

　　紀落淡淡的撇了她一眼。

　　“我剛才就是想和你好好的緩和一下關系來著。”沈阮繼續(xù)睜眼說瞎話“要是家庭內部不和睦，母親哥哥老是鬧矛盾，對倆小孩的少年時代造成多大的影響啊！你說是吧？”

　　“不是。”紀落平靜的說“絕大一部分時候都是我在她們面前，跟你能有多大關系？”

　　“……”沈阮再次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還熱乎的茶水，有點后悔自己為什么不端一杯冷的出來喝，至少現(xiàn)在還能給自己降降溫，她看著紀落，語氣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我倆是沒法聊了是吧？”

　　紀落見她氣著了，愉快的一挑眉，輕飄飄的說“是啊。”

　　沈阮正準備說點什么，就聽門口傳來余念白的聲音“哥哥，媽媽，你倆干嘛呢？外面快要下雨，快進屋里來啊！”

　　一聽是自己寶貝女兒的聲音，沈阮轉頭里面變臉，一臉春風和沐的笑意，連帶著聲音都變得慈母起來。

　　“好的，知道啦!寶貝也快進屋里去外面冷，別著涼啦！”

　　說著，轉身就往屋里走，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要干嘛。

　　紀落看了一眼遠處的夜景，黑乎乎的一片，幾乎什么也看不清，之后才端著水杯，慢悠悠的往屋里走，落后沈阮一大截。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但是直覺告訴自己，絕對沒聊什么正經(jīng)的。余念白沖沈阮笑笑，目光看著從一片黑夜中，慢慢往這邊走的紀落。

　　他的身后，一片沉沉夜幕，沒有繁星點綴，沒有萬家燈火，面朝著這邊燈光溫暖的小樓而來，走的很慢。

　　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讓余念白錯覺得以為，紀落走不過來了，甚至會越走越遠，逐漸和背后黑漆漆的夜幕融為一體，然后消失不見。

　　出于本能的，讓余念白往紀落的放下走了一步，眼睛緊緊的盯著他的臉。

　　那張白皙的俊臉，慢慢的靠近，然后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站定。暖黃的燈光為他勾勒出一絲柔和來，讓他看上去不至于那么冷。

　　余念白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隨即反應過來，低下頭，伸出手碰了一下紀落的手背。

　　冰涼的手背讓她一下子就清醒了。

　　“好涼啊！”余念白低聲說。

　　紀落聞言，松開一只捧著水杯的手，攤開手心，說“手心是熱的。”

　　余念白碰了一下，確實是熱的，熱乎乎的，和手背不知道相差了幾十度。

　　“你哥哥體虛。”沈阮在那開始瞎扯了“你去給你哥哥泡杯枸杞茶來，給你哥哥補補。”

　　余念白笑了，抬頭看紀落那張平靜的俊臉“哥哥喝枸杞茶嗎？”

　　紀落極為溫和的笑笑，說“乖，泡給你媽喝。”

　　“我倒是一點沒看出你把我當老年人一樣尊重。”

　　“你還想我把你當老年人一樣尊重啊？”紀落故作驚奇的問。

　　沈阮語塞了。

　　把自己當老年人一樣尊重，還是自己提出來的需要的，那不就坐實了自己是個老年人嘛!

　　沈阮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拉過余念白，抱在懷里，說“走小白，別和你這哥哥學壞了，這一天天的，牙尖嘴利!”

　　紀落不以為意“你拉她去哪？羊陽呢？”

　　“她睡了。”余念白被自家母親禁錮在懷里，艱難的回答。

　　“你沒去陪著？”

　　“正要去呢!”

　　于是紀落沖沈阮嘲諷道“小白要去陪羊陽呢，你拉著她干嘛？你又不會照顧人，去那礙手礙腳的。”

　　余念白：“……”得，原來問這個就是為了找一個更好的話題諷刺我媽。

　　沈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