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給五顆糖
早上如同往常那樣,沒有看見紀落,一早就離開了。
吃過早飯之后,本來還打算自己去學校的,被謝以誠攔住,說送他們去。
外面天空依舊灰蒙蒙的,烏云一層疊著一層,路面潮濕,昨晚確實下過雨。
光是站在屋子外面都能感受到氣溫的驟降,冷風順著衣服的縫隙四面八方的鉆進來。
謝以誠的車很快就過來了,每次他都特別照顧小孩,有種,只要是比自己小的,是自家的,就應該捧在手心里,好好護著,絕不能受寒受凍受傷害。
坐著謝以誠的車去了學校,還被他左叮嚀右囑咐的說了一通才放他們離開。
“真啰嗦啊!”一見到謝以誠的車離開,就聽到謝霖感嘆了一聲。
余念白笑了笑。
“對了,你今年還回西城嗎?”謝霖一邊走,邊問。
“回啊!”余念白說“每年都回。”
“是去那邊看什么親戚嗎?”
“不是。”余念白搖頭“我在那邊沒有親戚,只有一個關系很好的朋友,我媽媽和她父母的關系也不錯,相互之間經常照顧,所以每年都會回去和他們拜年什么的,不過家里只有她和奶奶在家里了,叔叔阿姨不常回來。”
謝霖點點頭,沉思片刻,問“我能去嗎?”
余念白抬頭“你想去?”
謝霖點頭。
“但是那邊房間不是很多,沒你住的地方。”余念白說。
謝霖了然,便不再問了。
不過要不是謝霖提起,余念白差點忘了,這時間一過,又快要過年了,這個月一過,就要到紀落的生日了。
來這里都快兩年了。
**
十一月底難得的是一個晴天,冬日里的暖眼格外溫和,微風徐徐。
放學后的余念白和謝霖沒有騎自行車,而是推著車慢慢走。
感受一下太陽的溫度,好好曬一曬,補補鈣。
余念白抬眼看了一眼馬路上的車流,來來往往的,有很多,對面的馬路人行道那邊,一大堆的人在那里等紅綠燈。
大多數都是青年人,以及在這附近的上班族。
余念白淡淡的掃了一眼,正想著收回視線好好看路來著,突然像是眼睛裝了放大鏡一樣,猛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混在那一大堆的人群里面。
他身姿依舊挺拔,腰背筆直,冷白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得柔和。
身上穿著黑色大衣,圍著一條格子圍巾,遮住了下巴,雙手放在口袋里,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肯定有兩個暖手寶。
這么遠的距離,余念白依然看得很清楚,好像那人就在自己面前一樣,而且還隔著這么多的人。
車輛就像水流一般,在綠燈一亮的同時嘩啦嘩啦的行駛而過,余念白步子微微放慢了了些許。
目光卻不由自主的一直在看著那邊,看著對面的人忽的轉過頭來,看向這邊,見到那邊的余念白嘴角微微一彎。
余念白回了一個,看到余念白忽然笑了,謝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到了夾雜在人群之中的紀落,后者沖自己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走到人行道的對面,余念白停下來,謝霖也跟著停了下來,目光看著迎面向他們這邊走來的紀落。
其實也挺奇怪的,如果站在那的是方柳煙的話,自己或許看不到,畢竟她身高不夠是其一,其二就是沒感覺。
但是每次只要是紀落,自己總能夠像是長了第三只眼睛那樣,無論人潮有多少,只要他在其中,都能找出他來。
也怪神奇的。
余念白暗暗想著,沒一會紀落便邁著長腿走到自己面前來了。
“一起回去吧!”謝霖看了一眼余念白,說道。
紀落點點頭。
于是就變成了三人并肩而行的占道畫面,而且最占道的就是謝霖,他最靠近里邊,紀落在最外面,余念白走在中間。
“哥哥你冷不冷?”余念白仰頭看著紀落問。
“不冷。”紀落習慣性的嘴快說了一句。
余念白“哦”了一聲。
依照紀落體質,夏天他不覺得熱,冬天又怕冷怕的要死,就算今天出太陽估計也不會覺得有多暖和才對。
話題終結了一會,這次是紀落起了一個頭,但卻不是什么好事。
“羊陽的父母離婚了。”紀落聲音平平靜靜的說。
卻讓余念白愣怔了一下“離婚了?那羊陽呢?”
“羊陽誰也不愿意跟。”紀落說“這件事是你媽媽在其中調和,之前沒有告訴你,是你媽媽天真的以為自己能搞定,但是現在事情黃了。”
余念白果斷的忽略了紀落懟擠沈阮的那一部分話“羊陽是要和奶奶過嗎?”
“這才是重點。”紀落語氣有點無奈“你也知道,奶奶身體現在越來越不好了,沒法做羊陽的監護人很長時間,羊陽的父母現在都在推責任,這個你也知道,雙方誰也不想要她,這才是最麻煩的事情。”
余念白情緒一下子低落了。
“你媽媽她……”紀落頓了頓“再一次天真的在這邊買了房子,打算接羊陽和奶奶過來住,但是羊陽和奶奶都不愿意過來。”
余念白:“……”我媽可真天真。
“奶奶現在還在堅持,要羊陽和她爸爸過,說了好久了。”紀落說到這的時候,語氣輕輕的。
盛羊陽的父母都是普通的打工族,家里算不上多富裕,比不上余念白家里,父母一直不和,留了家里一棟老宅在家里給奶奶和羊陽住,除了平時打錢過來,就一直沒回來了過。
逢年過節都像是避瘟疫一樣,找借口不回來,就算要回來夫妻倆也錯開回來,在家里做了不到三小時就走人。
倆人除了出錢就是出錢,也不會管祖孫倆在家怎么樣,這會鬧到了離婚的份上。
既不想要盛羊陽這個孩子,更不想要奶奶那個年過八十的老人,只想甩甩袖子走人。
誰見了也得罵一聲白眼狼,越罵就越過分。
余念白沉默了片刻忽的抬頭問“我媽在這邊買房了?”
紀落看了她一會,想了想說“你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媽媽天真的以為只要告訴我,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所以就把復制粘貼一遍告訴你這件事給忘了。”
余念白無奈,沈阮丟三落四馬馬虎虎的習慣她在小時候就見識過了。
因為十二歲之后,一直都和紀落一塊,紀落做事又比較穩妥可靠,習慣了之后就暫時忘了自家馬虎媽媽的那些事了。
“這么一想,我不知道倒是情有可原了。”余念白看著前方說道。
紀落淡淡的“嗯”了聲。
“那羊陽現在應該不只是討厭父母那么簡單了。”余念白低聲說。
紀落看了她一眼,平淡的說“換了一種心態而已,以前是這樣的,以后也會這樣過來的。”
聞言,余念白抬起頭來,看著紀落,眼眸倒映出他的模樣,如同黑寶石一般的眼瞳深處像是蘊藏著什么更加熱烈的東西,她看了一會,眨眨眼,有迅速低下頭。
看久了,那股無名之火就像是被人添了一把柴火一般燃燒了起來。
余念白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她想問什么呢?
那你呢?父母雙雙去世之后,也是這樣的?時間長了,就像平常生活一樣,毫無負擔,該怎么過就怎么過,時至今日,是否也有怨恨過父母?為什么就這樣拋下自己了,讓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
紀落目光不易察覺的看了一下余念白,隨后淡淡的收回目光,看著前方的路。
過了許久,紀落看著余念白手里推著的自行車,問了一句“累不累?”
余念白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推車累不累?”紀落又問了一句。
“哦。”余念白愣過神來,搖頭說“不累。”
紀落“嗯”了聲,沒說話了。
“主要是……”余念白遲疑了下,眼睛掃了一下紀落那雙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認真的說“我看哥哥冬天一直怕冷,就沒舍得讓你把手拿出來了。”
“怕我會冷啊?”紀落眨眨眼。
余念白點頭“嗯。”
“那我要是……”紀落拖著調子,在余念白的目光下,把自己的那只白皙如玉的手從口袋里面拿出來,攤開在余念白面前,帶了幾分調皮的問“把手拿出來了呢?”
余念白看了看那雙節骨分明修長白皙的手掌,干干凈凈的,就像富貴公子那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一般,看了都不會舍得讓這雙手去干重活。
而且這雙手也不會干活。
余念白停下來,騰出一只手來,抓住這只不乖的爪子,就放出來這么一會,手就冷了。
他的皮膚很細膩,手也不例外,掌心能感覺到對方手背的骨骼。
走了這么久的路,他掌心出了汗,但還是沒自己手熱乎。
余念白抓著他的手看著。
感覺到紀落微微低頭,淺淺的氣息撲面而來,聽見他輕笑了一聲。
“要不要我給你拿個放大鏡?”他問。
余念白舔舔唇“拿個顯微鏡吧!”
“看我手上的細菌啊?”
“看紋路。”余念白脫口而出一句話。
“紋路?”紀落重復了這個詞,他看了一眼余念白,內心道:我看你是腦回路打結了,不通順,得請個修馬桶的給你修修。
不過這句話他沒說,紀落抬手掐住了余念白的臉,把她臉掐成了一個饅頭,隨后拍拍她的腦瓜子說“再瞪都成斗雞眼了。”
余念白摸了摸腦袋,沒說什么。
只是內心能感覺到,腦子一頓混亂,手掌還殘留著對方的觸感。
她低著頭,沒去看紀落,怕他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或者是情緒,自己的情緒。
見她突然不說話了,紀落側目,看見小朋友臉上沒什么表情,就是低著頭看路,也不抬頭的,心里有點慌。
該不會拍傻了吧?
“怎么了?”紀落和聲問“突然就不說話了?”
邊上一直沒插話的謝霖也看了過來,看了一眼余念白,又看看紀落,看不懂之后就轉過頭去繼續走路。
余念白輕咳一聲,含糊的說“沒事。”
紀落微微蹙眉“感覺你這幾個月都有點怪怪的。”
“啊?”余念白抬頭,手指摳了下臉頰“有嗎?”
紀落點頭,直接了當的就問了“小白有心事?”
“沒有。”余念白搖頭,眨巴眨巴眼睛,眸子看著紀落。
好像這樣就能表決心態,讓紀落相信一樣。
紀落也沒逼著她說“要是有什么事,你不方便和我說,就和你媽媽說說,要是你媽媽也不方便說的事情,就和你朋友什么的說說,發泄一下自己壓抑的心情,別憋太久,越憋心情越不好。”
余念白含糊的“唔”了聲,心想:這事也不太方便告訴我媽,更不方便告訴你,和朋友也不方便時刻細說,畢竟人家也要忙著談戀愛呢!
聽到余念白回應,紀落也覺得自己作為家長,做到這個份上,已經仁盡義至了。
對于青少年的心理疏導工作自己只能做這么多了,剩下的還是要靠她自己,自己也愛莫能助。
在外面吹了一陣冷風,一直到家里才真正感覺到了暖和,來自科學技術的愛。
可能是最近閑了,又或者是需要解決的事情解決了,今天難得的看到紀落沒有去書房,而是抱著貓坐在沙發上,悠閑的看書。
余念白下樓就看到紀落坐在那里,安靜的像一幅畫,除了腿上那只破壞風景的貓以外。
那只貓咪四仰八叉的仰躺在紀落的腿上,全身像是被抽走了靈魂那般,露出小肚皮,腦袋擱在紀落的膝蓋上,瞇著眼,那副醉生夢死的樣子活像是喝醉了。
紀落一只手捧著書,一只手給那大爺撓肚皮,撓下巴,伺候著那大爺舒舒服服的,還發出咕嚕咕嚕的叫聲。
余念白目光看著這只貓,莫名有點酸。
她走過去,坐到了紀落身邊,伸出罪惡的手扯了一下貓腳。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那貓就像掛了一樣,毫無反應。扯完之后它蹬蹬腿,又給收回去了,繼續躺著。
“哥哥。”余念白看著這貓,認真的說“你養貓不能這樣。”
紀落側目“嗯?怎樣?”
“不能這么慣著。”余念白說“越慣它就越懶。”
她打算讓這只懶貓見識一下社會的險惡。
“你得讓它上跑步機上跑個十公里,多鍛煉鍛煉,不然以后……”說著,卡殼了一下,余念白問“這貓公的母的?”
“謝以誠叔叔說是母的。”紀落回答。
余念白盯著這只懶貓,目光凝固了兩秒,于是果斷的說“哥哥,我們帶它去做絕育吧!”
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