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絳收勢不住，用力揮下去，對方看著不過輕飄飄的抬手，卻不知是哪一個地方給她改了方向，倒好似她本來就是要往那個方向劈似的，人跟著刀往前傾倒，收都收不住。

　　神湘另一只手伸出，勾住她的腰帶，阻止了她即將摔個狗吃屎的慘劇。

　　阿絳嘖了一聲，驚疑不定地轉頭打量神湘，太詭異了，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招式：“主人，你這個是怎么做到的？”

　　神湘收回手：“四兩撥千斤，你的天闕四重里，有類似的運行竅門。”

　　阿絳懷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刀：“有嗎？”

　　“……”神湘微微頷首。

　　阿絳撓了撓頭，為什么她覺得神湘一招一式都軟塌塌的沒力氣，可她就是怎么也砍不中人，仿佛一刀刀都砍在水面上，除了讓他動動，濺起點兒波紋，什么傷害也沒有。

　　神湘抬手彈了一下她額頭：“不要用蠻力，天闕看似霸道凌厲，殺傷力十足，但其實每一層的運行功法和招式都帶有巧勁兒，比如你方才全力一擊那招砍殺，正確用法當是如此……”

　　阿絳聽得一愣一愣的，只覺眼前白影一晃，飄過陣陣蓮香，手里的刀已經不見了。

　　神湘單手執刀，飛身踏過寒泉水面，身形一凝，隨風而起，手里的刀忽然朝著天空一揮，白色衣衫被靈力波動帶起的勁風卷得飛起，天空一聲悶響，有什么東西撕裂的聲音。

　　阿絳抬頭，是洛山結界，被他劈出一道極大的口子，還有繼續撕裂的架勢。

　　“臥槽？”阿絳驚得合不攏嘴，一時她竟分不清，是刀太強了，還是神湘太強了。

　　整個洛山為之震動，祝融和句芒被這強大的靈力波動震到，雙雙從四方神殿出來，看到洛山結界被破，方向在十方剎后山，兩人對視一眼，神情一肅，朝著結界破損的地方而去。

　　神湘落地，將刀扔回給阿絳：“可看清了？”

　　“……”阿絳知道他很強，但沒想到他這么強，剛才太快了她根本沒來得及仔細看：“我……沒。”

　　神湘覷了一眼頭頂的結界大洞，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刀：“即如同凡人砍樹，你若順著木頭紋理縫隙砍下去，事半功倍，但若攔腰直斬，則威力減半。方才那一擊，刀鋒帶起的靈力旋渦與你所要攻擊的對象所產生的靈力波動，兩相纏卷中，順著旋渦的紋理縫隙找到敵方身影砍過去，方能化兩股靈力旋渦為己用，增加你的攻擊力，讓對方避無可避。”

　　阿絳似懂非懂的點頭，她好像找到點兒感覺了，一直以來運用天闕功法打架不通順的地方，也漸漸清明起來。

　　“神尊……”

　　“神尊！”

　　祝融和句芒神色嚴肅地趕了過來。

　　祝融見他倆都沒事，松了口氣：“神尊，方才見洛山結界被煞氣破開，可是有人攻山？”

　　句芒追了上來：“要不要我去啟動四方神殿的護山大陣，修復結界？”

　　神湘指了指阿絳：“無妨，我在教阿絳使用蝕靈刀，結界句芒你自去修復吧，無需啟用大陣。”

　　句芒：“……是。”

　　聽了神湘的話，祝融和句芒看向阿絳，眼底帶著幾分責備，倒霉孩子，拆家也不知道輕點兒。

　　“……”阿絳：“？”

　　她怎么感覺哪里不對勁？

　　祝融和句芒很快離開。

　　阿絳看了一眼破損的結界：“主人，明明是你捅破的。”

　　神湘眼神懶散幾分：“你的刀，不聽我使喚。”

　　其實這樣說，阿絳也理解，這刀犟得很，也不聽她使喚。

　　畢竟是神界排行第二的刀，脾氣大得很，陰差陽錯認了她當主人，用起來格外不稱手，仿佛有股勁兒跟她反著唱似的。

　　連她在妖獸森林里被人陰了也不出來護主，一點兒也沒有昆吾那股子忠心勁兒。果然排老二的東西就是沒老一好！

　　蝕靈刀突然震動，發出陣陣哼鳴，從阿絳手里掙脫出去，帶著一股子強大的怨念，重重地插進土里。

　　阿絳：“……”還不能說了！

　　神湘無奈蹙眉：“阿絳，此刀有靈，桀驁不馴，受不得委屈……”

　　阿絳撇撇嘴：“難怪這刀不好使，我就心里嫌棄了它一下而已嘛。”

　　神湘摸了摸她的頭：“神器不同于尋常兵器，你需將它當做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馴服它，它才會獻出自己所有的力量供你驅使。”

　　神湘這么說了，阿絳心里也還是對神兵寶器抱有憧憬和愛的，遂很快服軟，沖著刀磕了個頭：“對不起！”

　　神湘：“……”

　　阿絳盯著刀看了半晌：“主人，它怎么沒反應？我不夠虔誠嗎？”

　　“……不是。”神湘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器靈非人，看不懂你的動作，你若真心接納它，伸手去握住它，將它當做你的左右手，使用時如同愛護自己的左右手一般，它自會感受到，慢慢與你產生共鳴。”

　　阿絳滿腦子問號，一把兵器，還有這些門門道道，但到底也照著神湘說的去做了，才又重新將刀拔起。

　　神湘看向阿絳：“我現在用其他門派的幾個招式攻擊你，你用天闕四重里，四兩撥千斤招式化解。”

　　阿絳點了點頭，提刀起勢。

　　神湘換了其他門派的招式，阿絳凝神認真對待，加上對方刻意放水，叫她看清招式，兩人倒也打了幾個回合。

　　神湘又將如何拆解他的招式的方法點了一遍，阿絳很聰明，一學就會。

　　第二遍神湘再攻擊過來，她基本上已經能穩穩站住，不會被擊退了。

　　熟能生巧，第三遍第四遍，已經能和神湘打成平手，再往后，隱隱有壓制住神湘的趨勢了。

　　嘗到甜頭的阿絳越練越興奮，跟蝕靈刀的配合也越來越默契。

　　神湘又變幻了其他幾派的招式陪她練習，再一一點出其他門派功法的破綻，加以訓練，不僅天闕招式和蝕靈刀用得越來越嫻熟，對其他門派的功法招式也了如指掌。

　　阿絳是個好斗的，發現了新玩具般，一門心思鉆了進去，幸而神湘修為深厚，倒也能陪著她練習。

　　句芒嘆了口氣，一邊輸送靈力補結界，一邊嘆氣，他其實并不理解，要把阿絳教的那么暴力做什么，左右有十方剎上這幾個人護著，誰還敢欺負了她去不成。

　　沒過幾天，他便知曉原因了。

　　天諭掌門帶著十幾名女弟子上了洛山，來勢洶洶，不似善茬，點名道姓要找阿絳。

　　神湘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指導阿絳一心二用，同時引導天闕和冰心訣兩種功法游走經脈全身。

　　句芒來報，神湘面上也并不多驚訝，前些日子，蓐收在大殿上對他坦白的那些話，靈驗了一樁，但這并不代表，他信她。

　　阿絳很是奇怪，沒明白過來，天諭掌門帶人來找她做什么。

　　神湘帶著阿絳下了十方剎，在洛山外門大殿看到了來勢洶洶的天諭弟子和天諭掌門。

　　鳳祝祝早已收到了消息，一直盯著眾人動靜，見人都聚在外門大殿上，神湘帶著阿絳過去，祝融和句芒也跟隨在側，此時的弱水結界一定無人看守。

　　她猶豫片刻，飛身靠近弱水結界，將藥瓶里的毒藥撒至弱水之中，轉身離開。

　　弱水之中，鴻毛不浮，飛鳥不過，水中沒有任何生物，雖然她知道為什么蓐收能被囚禁在弱水之中不死，但只要她活著，這毒藥便能尋著活人的氣息鉆過去，侵入肺腑，殺人無形。

　　洛山內門弟子鮮少有機會見到神湘，這難得的一次，還是托了天諭掌門的福，連忙俯首跪拜，眼底帶著激動。

　　天諭的女弟子們也在掌門的帶領下，跟著行禮，雖然是來替落生覓討回公道，但更多的人心里卻是為著能來洛山見一次神尊，心里早高興壞了，背著天諭掌門，偷偷做準備，帶了胭脂帶了香包，有的還偷偷在裙擺上繡了白色的小花。

　　既要比平常嬌美香艷，又要低調得不讓掌門察覺，也是煞費了一番心思。臉上還得端著正義凜然的神色，為被欺負了的大師姐討公道。

　　神湘眉眼倦然，涼涼地看了一眼伏拜在地上的天諭眾人，掀了衣袍，轉身懶散坐在殿上首座：“說吧，何事？”

　　阿絳乖巧地站到神湘身后，端好架子看熱鬧。

　　底下女弟子聽到頭頂傳來低沉悅耳的嗓音，偷偷互相交換了眼神，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激動。

　　天諭掌門起身，對上神湘的視線，眼睛里光瞬間亮起，在看到他身后的紅衣少女時，又化為毒箭，冷冽陰寒：“前些日子，飛花盛會結束后，我派首席弟子落生覓被人尋回，帶著一身重傷，奄奄一息，幾乎差點兒喪命。”

　　神湘似乎在認真聽她說，微微頷首，眼神卻落在桌上的琉璃盞上，上面反射出身后阿絳的身影，正盯著他的背影出神。

　　神湘莫名端坐了幾分，看向下方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