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句話說完,她忽然驚叫一聲,用手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
說著,她轉頭就去看身后的如意,忙不迭的吩咐:“快去讓人請陳大夫來。”
如意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往外走。
“慢著,”蘇千曉這會兒終于找到個間隙插進話來。
“娘,我這傷已經看過了大夫,藥都抓好了,晚點兒直接讓人熬了給我敷上就行,不用再請人來看了。”
她雖然已經靠坐在床上,右腳并沒有受力,但那傷處還是傳來陣陣疼痛,時斷時續的。
并且傷處有點脹脹的,估計是腫起來了。
因此,她說話的時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輕輕動了動腿,換了個姿勢。
“那怎么行,你隨便找的大夫能有多好,娘必須給你找最好的大夫來看,免得留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柳氏搖著腦袋道。
蘇千曉苦笑一聲,她娘就是這樣,不管是什么病,她都要請最好的大夫,總是怕會留下病根。
話說,病根真是這么容易就能留下的?
要是太醫院首席給人看診都會留下病根的話,那其他大夫就更不可靠了。
但是,她娘并不知道她看的大夫就是御醫啊,并且就算她如實說了,她娘估計也不會相信。
畢竟這事的確有些離奇了。
她想了想,換了個方式道:“娘,咱們家可是開鋪子做買賣的,如果采買到的緞子不合你心意,你說還賣不賣?”
“賣,當然賣了,總比砸手上強,那可都是花了錢的。”柳氏毫不遲疑道。
蘇千曉笑了笑,溫聲道:“娘,我這藥也是花了錢才抓回來的啊,如果就這么擱著不用也是浪費啊。”
一提到藥錢,瑟縮在一旁的小月忍不住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才十文而已,這也算錢?
柳氏見說不過蘇千曉,忍不住眼睛一瞪:“這看病吃藥能和做買賣一樣嗎?這單買賣賠了我下一單還能賺回來,但是寶貝女兒我卻只有一個啊!”
蘇千曉撫了撫額,上一世她怎么沒發現自己這娘親這么會講道理呢?
她正苦惱,就聽外間傳來一聲笑:“哈哈,沒想到我這內子的生意經也是一套一套的啊。”
話音未落,蘇哲走了進來,后頭跟著齜牙咧嘴的蘇云澈。
“老爺……”
柳氏的粉面一下子就染上了一層紅霞。
蘇哲走過來,站在她身側,目光也落在了蘇千曉的身上,尤其在她的傷腳上多看了兩眼。
“曉兒,你崴腳這事我剛才已經聽云澈說過了,你娘說的對,生病求醫不比別的,還是要慎重對待才好。”
他也主張請最好的大夫,畢竟女兒只有一個。
好吧,既如此,她還能有什么說的?
蘇千曉點了點頭,但看了小月一眼。
蘇云澈這會兒剛結束訓練,渾身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蘇哲就沒讓他去請大夫,而是另派了別人。
蘇千曉留心觀察,見蘇哲雖然面龐溫和,但眉間似乎還皺著,便問:“爹,咱們鋪子里有事?”
上一世對于家里生意的事情她從不關心,整日里思春想渣男還嫌時間不夠呢,哪會關注這些?
但這一世,她的家人可比渣男要重要多了。
蘇哲怔了一下,才笑道:“不是,是你三叔今日又出門了,去安城進一批貨,上一次去的時候那邊貨源不足。”
“貨源不足?”柳氏忙問:“是被別家提前預定了嗎?”
安城可是緞子產地,供應著他們周圍三四個城池的綢緞莊,也偶爾會出現他們家搶不到貨的情況。
“不是,”蘇哲笑了下,顯然不想過多談這個話題:“聽說是靖國那邊跨海過的商人集中采買導致的。”
“原來是這樣啊。”柳氏撫了撫胸口放下心來。
但床上坐著的蘇千曉卻將這事存放在了心里。
靖國,這個導致他們國破家亡被迫逃難的罪魁禍首,原來這么早就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生活中啊。
不過,提到生意上的事情,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
“爹,我正想問問你呢,那個蕭乾是怎么回事?我好幾次出門的時候都碰見過他。”
按照正常來講,他不應該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府里的賬房上嗎?
怎么會有大把的時間跑到外面閑逛。
“哦,他啊,”說起蕭乾,蘇哲的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容。
他斟酌了一下才繼續道:“這兩日咱們府里的賬房先生老方還特意找我說過一回。”
“他說蕭乾一進賬房就和他商量,說干完每日份內的工作以后,其他時間能不能讓他自由支配。”
“剛開始他覺得這小子真是太張狂了,便有意為難他,開工第一天就拿了府里去年的賬本給他看,囑咐他找一找有沒有什么紕漏。”
“去年一年的賬本?”蘇千曉倒抽一口涼氣。
“怎么了,這賬本很多嗎?”蘇云澈在這兒站了半天也插不上一句話,此刻趕緊問道。
蘇哲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嘆了口氣,隨手從袖子里掏出一本賬本來。
這賬本別的不說,單說厚度就有人兩個手指關節那么厚。
“你看看這本,”他將賬本隨手遞給蘇云澈,想了想囑咐道:“不用細看,隨便翻了翻就行。”
蘇云澈聽話的照做,但很快就哭喪著臉把賬本還給他爹。
媽呀,這里頭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不僅一點意思也沒有,還看得他眼暈。
蘇哲見他那副樣子忍不住笑了:“澈兒,就這一本你就嫌煩受不了了?”
緊接著,他就肅了肅顏色,頗有些意味難明道:“你可知咱們家雖然不過才三房人,但一年的各種開銷都不少,這賬本嘛,少說也得有五六十本。”
蘇云澈吐了吐舌頭,這么多啊。
“可是,就是這么多的賬本,沒想到蕭乾僅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就看完了,而且還真的就找到了兩三處有出入的地方。”
蘇哲說到這里,眼睛里迸射出一種特別的神采,似欣慰,似惆悵,還有一絲的無奈。
“爹,那他找到的那三處果真是紕漏嗎?”蘇云澈忍不住問,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了出來。
蘇哲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沒說話。
“爹,你怎么不說話了?到底是不是嘛?”蘇云澈不依不饒的纏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