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沒有名字，吾的年歲在種族中算是很老了。
按人類的時間計，吾有十二歲，在平均壽命1歲的黃牛中，吾算得上是長了好多個百歲。
黃牛是吾的族名，而稱呼？吾或是叫牛覺，黃牛的牛，昭覺寺的覺。
吾自由自在地啃草、在溪流邊喝水的日子很短，也就不到一年的時間。
吾在沒有成年的時候，被人類捆在了砧板上。
時逾多年，吾依舊記得，穿著黑色工作服的人類對吾做的每一步。
尖細的刀斜斜直捅到脖子上，吾的牛脖出現從未有過的色彩，吾眼感受著溫熱與劇烈的痛苦。
吾記得，吾的眼睛應該是睜得很大很大，很大才能刻下那滿目那么多的艷色。
力量在刀拔出的一刻，飛速消散，吾前一秒還能掙扎的四肢，在那一秒通通垂了下去。
吾并沒有死去，吾還活著，在吾還有氣息的時候，吾頭離開了身體，吾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見了吾的身體是什么樣的。
吾頭身分離了，但吾就是還活著，活著感受人類抓著吾頭，肆意擺弄，說著吾聽不懂的話，做著吾一輩子理解不了事。
在吾奇異地活著的時候，剜下了吾并未成年張開的牛角。
牛角失去很慢，慢得吾都感覺不到痛。
吾的頭被分成兩半，吾不能動，但是吾眼還是能看著吾被燙毛脫皮，分成很多塊，身體到了很多很多不一樣的地方。
那時，吾并不知何為恨，何為報仇，吾不知道吾應當向人類發起攻擊的。
吾未成年時很開心，因為人類，可真好啊。
彼時的吾，以為擁有了朋友，非族的朋友。
吾分不清人類的性別、人類的長相、人類的差別，但吾分得清人類的氣息。
吾的朋友，他肯定沒有成年，他比吾還要矮，作為年長者當保護年幼者。
他要掉入水里，是吾咬住了他。
他摔倒了，是吾大叫喚來大的人類。
他睡著了，是吾一口一口含著草稈給他蓋上。
他哭了，吾還讓他坐吾身上，看天看大地高興起來。
吾跟他認識了很久很久，在一起的時間是將近吾年齡的十二分之一。
吾一直記不住他的名字，在吾感覺要死的時候，吾認為都要死了，當記住朋友的名字才對。”
“薛陽，別過去，危險！”
“對，吾那朋友的名字就叫薛陽。”
薛陽沖去擋在父親的面前，強自鎮定下來，壓下驚懼安撫身后的父親，“爸，還能走嗎？”
薛爸試著撐起來，但是被工作臺壓住的小腿，完全沒有知覺，為了不拖累兒子，他只能朝后移動。
“陽陽，快離開這里，那就是個怪物。”
薛陽沒有離開，他反而朝前走了兩步，他定定看向那挨了他三十根水箭卻毫無影響的牛怪。
一手虛握，水形成的標槍出現，他問：“你想要干什么？”
“你再靠近，我就不客氣了！”標槍抵住怪物的脖子。
“吾看著眼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人類，吾心很是煩躁。”
雙手把住標槍，薛陽緊盯著一米多遠，莫名發狂，后蹄力大無窮地踢起一塊又一塊的石板。
害怕得不敢動，因為擁擠而沒處逃的人們臉色慘白，害怕地閉眼抱頭捂耳，無一不在心里祈禱，能有人來救他們，他們能活下去。
周圍安靜下來不少，薛陽就聽到從牛怪那牛嘴中冒出，“薛、薛、陽、陽，薛、陽，薛陽，薛陽，薛陽薛陽……”
薛陽今年不過十七歲，還在讀高中，遇見的事，經歷的事都還有限，哪怕在異能上開發的時間比他的同學們要早很多，但他并不能做到面對一個一直叫著他名字的怪物鎮定下去。
“你這怪物給我閉嘴！”大吼著槍頭刺進去。
牛覺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類身上那熟悉的兇殘加重，陌生的友誼遠去，“吾還記得你說過，吾與你是唯一的朋友。”
胸前上下起伏很快，薛陽咬唇拔出槍，他沒有理怪物那粗糙難聽的聲音。
“哎呀呀，我都說了，人類是最可惡的東西，明明都被人類害慘了，心里卻還是抱有最后的信任，現在怎么樣？再次被捅脖子的感覺，您舒服嗎？”
薛陽警惕地盯著出現在怪物頭旁邊的紅色珠子，珠子發出的聲，他倒是聽著比怪物的清楚多。
側看向不遠處躲著的爸媽妹妹，他吩咐道：“馬上報警，你們現在快走。”
薛媽哭著喊：“陽陽！你快過來！”
薛陽回頭，看著怪物那沒有一點血流出的脖子，看來怪物皮挺厚的。
勉力勾起一抹笑，“我來擋住。”
他不做，他不攔，那么死是必然的事，好歹他能拖延時間，去等支援。
“都走不了。”
“嘻嘻，聽到了嗎？我們牛覺大人說了，都、統統地，不能走呢～”
隨著紅色珠子陰陽怪氣的話落，薛陽只覺從腳底升起顫栗感，他試著抬腳。
“哈哈，動不了了吧？”
“紅璃！”
珠子圍著牛頭轉圈圈，“哎呀，牛覺大人，人家只不是為了讓您的進化更萬無一失罷了，你看，人類中的異人都不能動，不過是數個待宰的羔羊而已。至于這些普通人，那就跟螞蚱一樣，更是好捏死得很。”
紅璃停在牛覺脖子旁，就懸在被薛陽捅出的傷口處，“呼呼～～～紅璃給大人吹吹，人類當真是可惡得很，大人與人類才不是朋友呢，朋友才不會這般傷您。”
“紅璃。”
“牛覺大人，紅璃一直都在呢。”
“不要靠近吾。”
紅璃安靜片刻，飛到使勁兒邁腳卻邁不出去薛陽頭頂，“大人，結界展開了，您要抓緊報復游戲的時間才是，可別誤了您趕去守衛海邪主上的時間才是呢。這個人類我給您看著，保證不讓手下人給您玩壞他了。”
“他，是吾的祭品。”
紅璃轉著圈，“知道啦，知道啦～大人要用這最仇恨之人的頭顱血祭，完成從C級到B級的非凡進化。”
無助的人們不住地朝后退，很快，在牛覺巷正入口處就傳來刺耳尖叫與推擠。
“不要擠過來了！會死人的！”
前面的人朝后面看，什么死人不死人的啊，他們的面前才是屠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