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知道今天是驚蟄。”在華夏南部的羊城，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拿著電話，走進了一間辦公室。
把傘在門外甩了甩，收起來放在墻角。
“啪嗒”
伸手把辦公室的燈打開。
漆黑的室內，變得燈火通明。
“哎。我是答應你今天回來吃飯。”男人邊走到自己的熟悉工位，邊打開桌上的電腦：“這不是公司臨時叫我過來改個文件嗎？我也不想在周末加班的。”
“行，行。就先這樣，等我這里做完工作，馬上回來。”男人用腦袋和脖子夾著手機，雙手翻找著桌上凌亂的文件。
“對了，春團記得給我留幾個，我回來吃。”
“我知道你煮的很辛苦，但是驚蟄就得吃春團。乖嘛，別耍小孩子脾氣。”
“好了，我工作先。”
終于掛斷手機，放在了桌上。
這個加班的男人叫做周生，89年。
但是他喜歡稱呼自己為九零年代的人，仿佛這樣就能抵抗住時間的流逝。
就差一年嘛，這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就和169的男人，都說自己170一樣，難免會帶來些許安慰。
周生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就是沒什么文化的父親給取了這名字。
周生，周生，聽著就很青衫儒雅。放在古代，也許還是個豪門贅婿的命格。
周生的辦公電腦已經有些年頭，開機速度特別慢，還要殺毒才能進入系統。
他如往常一樣，罵了一聲：“破電腦。”
在等待的時間里，周生習慣性的拿出手機，刷刷抖視。
他喜歡看抖視上的美麗小姐姐，但是從不敢點贊，就怕回家后被老婆發現。
連刷了幾個視頻，覺得沒什么意思，就點開抖視的熱度風云榜，想看看今天有沒有什么新鮮事。
“咦？”
一個標題名為《男人深夜加班，竟然離奇消失》的視頻熱度還挺高，就懷著好奇點了進去。
“肯定是標題黨。”周生心里這么想。
請橫屏觀看
在視頻開始前，是一片黑幕，上面出現一行白字。
“花里胡哨的。”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是周生還是把手機屏幕橫了過來。
畫面未至，聲音先行。
隨著一陣“咔咔咔”的嘈雜聲，黑幕向兩邊，漸漸拉開：
一臺擺放在左側的打印機首先映入眼簾，在打印機的旁邊，還有一只藍黑色的大辦公垃圾桶。
畫面鏡頭緩緩上移，數個整齊擺放的工位上有資料疊著，天花板上的LED燈管在發出光亮。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坐在工位前，面前擺放著一盒深黑色的泡面，叉子插在面盒上。
男人的手指輕輕點著桌面，似乎在焦急等待著什么。
很快，他就把叉子一拔，面盒一撕，叉子伸進面里，攪動幾下，迫不及待的塞進嘴里。
“呼哧”
“呼哧”
男人越吃越起勁，眼里的饑餓感并沒有因為肚子里有了東西變少，相反愈加濃郁。
臉上開始出現汗珠，從額頭順著臉頰，流入脖子內，鉆進襯衫里。
太熱的緣故，男人把襯衫最上面衣領扣子解開，稍稍松了口氣，表情看上去輕松了點。
面不多，沒幾下就被吃完。
男人似乎還不滿足，用叉子使勁攪著面湯，殘碎的面條和調料都嗦完后，把叉子一甩，丟在桌上。
兩手端起面碗。
“噸噸噸”
把面湯喝完。
還用手抖了抖，連一滴面湯都掉不出之后，才把面碗扔在桌上，濺起“teng”的輕微響聲。
“這家伙是得有多餓啊？”周生心里嘀咕。
雖然看到這只是個男人吃泡面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看下去。
男人伸出右手，把衣領的口子左右劈開一些，露出棕黃色的，滿是汗水的脖頸。
還是太熱。
他雙手撐著桌沿，緩緩起身，走到后面的窗戶邊。
窗戶打開一條縫隙，冷風“嗚嗚”的吹進房間。
男人終于舒適一些。
他右手頂著窗戶，面朝窗外。
窗外的世界一片黑暗。不，不是完全的漆黑。
天邊掛著的皎潔明月，散落的點點星光，無數高樓閃耀著橙黃色燈光，為這片寂靜的夜空帶來了些許明亮。
就在這時，對面一棟高樓上忽然浮現一行燈牌廣告。
男人仔細看了看，發現是一行新婚祝福。
祝：季軍先生和杜婷婷小姐，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男人凝神盯了幾秒后，嘴角勾勒出淡淡的微笑，抬起左手，低頭看了看。
無名指上有一圈淺淺的印記。是常年佩戴婚戒的痕跡。
男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和懷念。很快，他嘴角的微笑逐漸消失。
表情很落寞。
“真可憐。”周生想到自己還有個老婆，心下莫名生出了優越感。
男人回到工位上后，他把手放在鼠標上，點擊了幾下。
電腦屏幕上是一個工作文檔，男人正按下確認打印的選項。
文檔名一閃而逝：《工作問題檢討書》
只一秒時間。
“咔咔咔”
聲音在辦公室內響起。
是打印機工作的聲音。
男人拿起桌上的叉子，甩進面盒，拿在手里走了過去。
他先打開打印機旁邊的大垃圾桶，把泡面丟進去后，關上了垃圾桶。
“啪”
垃圾桶蓋上的聲音特別響。
接著男人就伸手等在打印機前面，等它吐出紙張。
很快，紙張出來了。
但是白色的A4紙上，中間顯示出一個黑色的正方形區域。
男人的表情疑惑了，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他順手就把紙張放在旁邊的垃圾桶蓋上，在打印機上點了啟動鍵，想要重新打印一份。
“咔咔咔”
打印機沒出紙張。
男人伸手撓了撓額頭，非常奇怪。
左手又按了一次啟動鍵后，似乎站著有點累，就伸出右手想找東西撐一撐。
剛一碰到垃圾桶蓋，身體就傾斜了一下。
男人趕緊看過去，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之前打印的紙張吞噬了，這才造成身體不平衡。
他驚咦的把右手從紙張里拿出來，手上順帶著拿出了泡面盒子。
男人眼中的驚訝更重，看了看泡面，又看了看紙張。
右手松開，泡面透過垃圾桶蓋上的紙張，直接落入桶內。
這個正方形的黑色區域，能夠穿透物體。
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把紙張拿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伸手，消失，縮手，出現。
“還有這好事？”周生不自覺的把目光，轉到自己所在的這間辦公室，也有一臺打印機。
這時候，男人瞪大雙眼，眼里仿佛有了火光。
他拿起紙張想了想，就走到最近的一個工位。
整齊疊放的資料文件，黑紫色的山羊形狀筆筒上插了幾支圓珠筆，一個圓形的淺色陶瓷杯，兔子花紋的小相框，都能看出這是一個女孩的位置。
當然，最主要的是，相框里的照片是一個女孩。
她穿著一身紅色長裙，站在陽光下，躲進樹蔭里，正用手擺著裙角。
長裙被風吹開，裙下一雙纖細白嫩的小腿，踩著簡單的純白帆布鞋。
如一朵蒲公英，隨風飄散。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在相框上輕輕摩擦。
從上往下，緩緩劃過。
眼里的欲望在這一刻，被放大。
男人的手指在相框上靜止一秒，嘴角不自覺扯出笑容。
他把紙張放在桌面，伸手從女孩的抽屜里掏了掏。
拿出一根深黑色外殼的口紅。
打開口紅蓋，輕輕轉動底座，鮮紅色的管體就升了起來。
這一刻，男人黑色的瞳孔里滿是艷紅。
沒忍住，放在鼻尖聞了聞。
整個胸腔鼓起，表情陶醉不已。
又深深吸了兩口，才把口紅合上，塞進襯衫右領扣的小袋子里。
“這家伙。”周生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評價視頻里的男人。
這時候，空曠的辦公室內，忽然出現“叮叮”的兩聲。
男人轉頭望去，是墻壁上掛著的鬧鐘，顯示午夜十二點。
墻壁下是一行標語：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男人盯著這行標語，皺了皺眉頭，眼里除了欲望，還浮現出一絲憤怒，拿起紙張，走了過去。
標語下是一塊PVC公告牌，上面寫著：《公司獎罰制度》
在工作時間嬉戲——扣四十九元；
無故不參加會議——扣四十九元；
工作時間內儀容不整——扣四十九元；
上班遲到一分鐘——扣四十九元；
……
“這什么垃圾公司啊？”這一刻的周生，覺得自己在這公司上班，好像并不是一件很難以接受的事情。
男人掃了幾眼，眼里的憤怒愈加難以掩飾。
他把紙張拿到眼前看了看，忽然，把頭轉向前方。
這是一間私人辦公室，門牌上寫著“總經理辦公室”
畫面一切，變成了總經理辦公室內的視角。
一個漆黑的辦公室內，只有門上的一扇小窗有光亮透入。
“噠”
“噠噠”
“噠噠噠”
皮鞋踩在地板的聲音，從遠及近。
透過小窗，能看到一片黑影正在慢慢靠近，逐漸，黑影形成了輪廓。
是一個男人的臉。
模糊不清。
隱約中，能看到一只手從門外伸了進來，摸了幾下，終于發現把手的位置。
“咔吱”
鎖被打開。
門被打開。
一道縫隙出現，光亮如一條蛇，涌進屋內。
先是腳，再是腿，往上是潔白的襯衣，最終，男人的臉出現在畫面里。
一雙眼睛的特寫。
“嘶。”周生看到這里，偷偷吸了口涼氣，他覺得這男人的眼神特別詭異。
讓人毛骨悚然。
“這他媽又不是恐怖片？”周生罵了自己一句。
男人自然不可能聽到周生的話。
他朝屋內邁了一步。
眼睛死死盯著前方，是一個巨大無比的保險箱，比人都要大。
一步，兩步。
三步，四步。
男人來到保險箱的前方，伸手摸了摸。
鋼鐵的冰涼。
男人的眼里有遮掩不住的欲望，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紙張的頂端。
讓口水在上面涂了一層，就把紙張黏在保險箱上。
伸手進去，掏了掏。
一沓錢，紅票子。
陰暗的燈光下，像是血的顏色。
一沓，兩沓。
三沓，四沓。
在旁邊堆積成錢山。
忽然，他伸手摸到一個翡翠。
翡翠面上刻著一個金元寶，還有一只蝙蝠。
“有財有福”
華夏人很喜歡的寓意。
男人順勢就塞進襯衫的口袋里。
翡翠和口紅碰撞，發出了很細的摩擦聲。
男人不滿足，越撈錢越多，越撈越深入。
身體往前不停挪動著，雙腳不自覺就踩在錢上。
“guang”
直到整個身體，都進入保險箱。
進入黑暗。
忽然，窗口的縫隙里傳來一陣微風。
“呼~”
把保險箱上的紙張吹落。
沒多久，保險箱內，傳來了敲擊聲。
“peng”
“pengpeng”
每敲一次，空氣就有細微的震動。
“咔咔”
這時候，打印機竟然自己重新工作起來。
從中又吐了一張紙張。
黑色深淵。
紙張隨著保險箱的敲擊聲漸漸游動。
如同有了生命。
從辦公室內，悄悄鉆出窗戶，去往外面的世界。
畫面的黑幕漸漸拉上。
“咔咔”
畫面先止，聲音未停。
打印機的聲音還在持續。
“轟隆”
此刻，窗外忽然響起了雷暴。
驚蟄天，春雷生。
周生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轉頭看著周圍，盯著不遠處的打印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