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圖,小鎮。
九月初,昨日下了雨,空氣潮乎乎的,快入秋的夜晚,虛晃的厲害,月光把烏云趕走了,一整個天際五彩斑斕的。
巷子里面,一條長街橫過,沿途閃著燈光,五彩的,樹影婆娑,街角蹲著幾個混混,手里夾著煙,煙屑落了一地,眼神四周虛晃。
街尾巷子里有一家酒吧,英文名,酒客不少,噓噓嚷嚷的。
才剛入夜,酒吧已經有了人聲鼎沸的趨勢,中央舞池里,男男女女眼神曖昧交匯熱舞著。
最右邊沙發上,黎宴靠著,眉間纏繞著幾分戾氣,睫毛垂著,并不面善,透著一點點清冷。
服務生上了一杯酒,高腳杯,香檳酒。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黎宴清空酒杯,往洗手間走,再回來的時候是九點半,酒吧人增了一倍。
對面的卡座上從一對情侶變成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交談著,講的中文。
“這兒美女那么多,不去玩玩?”說話的是位白色棒球服男人,寸頭。
“要去你去,沒人攔你。”
黎宴喝了點酒,腦子有點糊,有點燥,聽不太清楚,只是被后面八個字的聲音吸引了一下。
煙嗓,微重,說話的時候像把鉤子,撩撥著四周的弦。
清冽冷淡又不失桀驁不羈。
她看過去,兩位,她略過白衣,看向另一位。
男人一身黑色休閑裝,坐姿隨意散漫,借著燈光也只能瞧見半張側臉,眉里藏著不耐、煩躁和幾分戾氣。
有一副上天眷顧的好面孔,臉上坦露的幾分野氣,卻給人一種特別不好靠近的警示標識。
夜色漆黑,黎宴收回目光,從兜里掏出手機,點了兩下,發了一條信息出去:【人呢?】
對面有很淡很隨意的交談,因為音樂震耳,酒意侵蝕,聽的不太清。
“江湛,什么時候回來,隊員都等著你。”
青年天才車神江湛,六年前享譽全國的車手,參加的第一場國內錦標賽,一舉奪冠,驚透半邊天。
曾有人斷言,前后十年,賽車界無人趕超。
他用了兩年的時間,刷新了多項記錄,多次榮登各大獎賽領獎臺,是當時最興起的車手,夢想帶著隊員走上國際賽道。
盛耀止于四年前,賽前違規被隊友舉報,禁賽四年。
被喚作江湛的是穿著黑衣的男人。
酒吧燈光閃爍,他清空酒杯,酒水入喉,喉結上下滑了一下,回答的很敷衍,口吻倒是認真的:“沒打算回去。”
“別裝,不打算回來你會來這兒看比賽!”
“秦野。”江湛從桌子上拿起煙,點了一根,火光閃躲,照不亮他眉眼里的暗晦:“我來這兒,不是來看比賽的。”
言語不像是認真的,有點兒玩味的意思。
白衣男人叫秦野,當年江湛最后一場比賽的對手,他反問:“那你來干嘛?”
“找人。”
“找誰?”
細長的眼夾在指間,他的手形很好看,手心里的繭也薄了很多,薄煙模糊了臉部輪廓,他吸了一口,捻滅。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秦野,好好比賽,賽場上,我們不會見了。”
秦野這個人上了賽場就跟不要命一樣,執念也重,做夢都想跟江湛比一場,好不容易等來了機會,還被人搞沒了,他當時氣的都要捶桌子了。
秦野想用激將法:“你別不是怕輸給我,到時候,青年車神的皇冠掉了吧。”
江湛甩給了他一個眼神,沒上當:“激我也沒用。”他往后,靠在椅子上,姿態散漫恣意:“隨你怎么想。”
秦野:“你怎么這么難搞!”他收了打趣,認真起來:“老實說,當初是你那個后備搞的鬼吧。”
每支車隊兩名正選車手,后備一人,那人一看長相他就不喜歡,黑鍋蓋在他頭上,看著也適合。
江湛睫毛動了一下,他伸手拿煙,又點了一根,眉眼勾著笑,壞的不行:“監控不是拍到了。”
畫面里就是他,有正面。
“……”秦野也沒那么好忽悠過去:“你以為我蠢。”
那分明就是知道是坑,還主動跳進去的。
當初比賽前一天,監控曝光,畫面里出現的是江湛,一夜之間,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萬千粉絲都以為他會辯解。
他沒有,只言片語的解釋也沒有,交了賽服,當眾認了罪。
第二根煙燃盡,江湛掐了煙,抵了抵后槽牙,眉里倦怠增了幾分:“萬一就是我手腳不干凈呢。”
這語氣,真的挺欠揍的。
秦野被噎住了,他懷疑自己腦子不好,自己這個受害者竟然替施害者脫罪。
江湛靠著點了第三根煙,煙霧藤起,模糊不掉他眼里的陰晦。
他的長相不是那種萬里挑一的,左邊眉尾斷了一道,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野氣,若是按照扇形統計圖來說的話,七分野,三分帥,他隨性慣了,懶得端架子,由著自己舒服的來。
他最不喜歡挑事,但是,主動挑事的,他下手也不會軟。
這也是秦野最不解的地方,從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知道當初陷害他的人,但是他在故意包庇。
包庇一個推自己跌下神壇的人,秦野腦子想炸了也理解不了。
秦野給江湛倒了一杯酒,酒杯推過去:“咱倆的一戰,你躲不了。”
江湛沒接,捏了捏眉心,跳過這個話題:“悠著點,不是還有比賽。”
越往后舞池中人聲越鼎沸,彩燈閃的人眼花繚亂,濃煙往上飄,蘊在彩燈里,添了幾分霧氣。
黎宴聞不了煙味,咳了兩聲,手機進來一條信息。
來自林周憬:【寶貝兒,殺千刀的林周安又給老娘加戲,我好像要放你鴿子了】
后面又進來一個表情包:【可憐巴巴】
黎宴把手機收進兜里,九月的西雅圖晚風是涼的,隔著絨布,風也能鉆進去。
她拿上外套往外面走,經過一處卡座時。
啪的一聲——
酒杯摔在地上的聲音。
黎宴回頭,外套掛在桌子上,打掉了別人的酒杯,目光上移,落在酒杯主人的臉上。
也是是剛剛那道聲音的主人,她瞧見了他的正臉,黑色打底黑色外套,身形高瘦,雖然有一副好皮囊,五官卻過于淡冷,薄涼了些。
“不好意思。”她收了目光,蹲下去,伸手去撿地上碎掉的杯子。
快要碰到的時候,手腕被抓住了。
一雙手握在她手腕上,涼的刺骨。
她掙了掙手腕,眼睛里有疏離:“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江湛呼吸一滯,忘記了手上的動作,色彩斑斕的彩燈下模糊了幾分輪廓,人也怔住了。
黎宴蹙眉,抬頭與他對視。
很奇怪,明明他們并不認識。
他看她的眼神不似看平常陌生人那樣,更像纏繞了許久等候的希望,在失望的邊緣突然生還,終于落了慕一樣。
更像是黑暗了許久的燈,突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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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碎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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