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七月的電話的時候,周幸正在前往記者會現場的車上,旁邊坐著所謂洪彩云派來的人。
一個長著刻薄臉的大姐。
看見周幸正在打電話,大姐一臉的防備,豎起耳朵仔細聽。
周幸沒搭理她,知道七月已經從這件事情脫身了以后,松了口氣:“我當初給你打電話,你居然不接。”
“我怕你想多了呀。”七月玩著自己衛衣上的帶子:“你在哪里,我過去找你。”
“好呀,你過來吧。”周幸故意大聲說道,然后又壓低了聲音:“我現在有些事情,一會再說。”
掛了電話,七月覺得心里惴惴不安,周幸能有什么事情,想著又給鐘運澤打了個電話。
是裴亦接的。
“老大現在在休息,已經安排曲秋恒上直播了。”裴亦有些興奮:“等張揚下了飛機知道這件事情,就已經板上釘釘了。”
七月唔了一聲,還是道:“我覺得周幸好像哪里不對勁,鐘老師要是醒了,你讓他給周幸打個電話。”
裴亦覺得周幸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能有什么不對勁,嘴上還是應著:“嗯嗯,知道了。”
鐘運澤睡了一覺醒過來,已經是兩點半。
裴亦正在一旁打游戲,看到鐘運澤醒過來,道:“曲秋恒的直播已經安排上了,現在微博都快炸了。”
曲秋恒是張揚的前男友,從帖子里走出來,將張揚如何家暴,又是如何威脅自己,還有當初拿著洪家的事情要挾鐘運澤上戀愛真人秀的種種抖落了個干凈,明華的電話都快被媒體打爆了,艾薇急得團團轉,可是曲秋恒上的直播平臺是澄樂旗下的,她現在連平臺公司的電話都打不通,想要讓曲秋恒下直播,比登天都難。
艾薇氣得將杯子摔了個粉碎,她就不該貪心,想著自己手下已經沒有好資源,想要利用張揚還能東山再起,結果撿了個燙手山芋。
涂峰接了個電話,急匆匆走過來:“洪彩云兩天前就已經回國了。”
這幾天他分身乏術,只讓裴亦去盯著洪彩云,沒想到還是被她鉆了空子。
鐘運澤吩咐裴亦:“你幫我找人將阿公接過來。”
裴亦有些愣:“不是有彩云姐嗎?”
涂峰一個巴掌拍過去:“你是不是傻,上次阿澤叫你找人去盯洪彩云,你沒去嗎?”
裴亦眨了眨眼睛:“我以為是要去保護彩云姐。”
這么說,彩云姐是內鬼?
“我母親寄了兩封信給阿公,公開的是其中一封,還有另一封寫得是當初他們倆舉辦婚禮的事情。”鐘運澤道:“而且張揚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告訴洪彩云,只憑張揚上了電視,就打電話來問我什么事情,可見她早已和張揚串通好,想要通過打電話來打探消息。”
殊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么說……
裴亦忽然想起周幸給自己發的微信:“小心身邊的人。”
那之后不久大家都在猜是七月泄的密,他還以為周幸又要胡說八道,胡亂攀扯,說別人的壞話,看見裴亦臉色不對,鐘運澤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一慌,忙問:“怎么回事?”
裴亦將周幸發微信的事情說了,又將七月打電話來的事情也一并說了,涂峰看著臉色陰沉的鐘運澤,一個巴掌拍在裴亦腦袋上:“你是瘋了嗎,這樣的事情也能瞞嗎?”
鐘運澤急忙拿手機打周幸的電話,已經關機了。
此時的周幸正塞著藍牙耳機偷偷看曲秋恒的直播,她剛給七月打完電話,手機就沒電了。
周幸想了想嫌無聊,借口要看電視劇,刻薄臉大姐一臉不屑地將車里的平板順手給了周幸,她似乎是個老古董,以為自己在看電視劇也沒多注意。
曲秋恒的直播很快上了熱搜,不知道洪彩云看到了沒有,但是洪彩云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穿著平日里不穿的粉紅色連衣裙,燙了個大卷發,還換上了隱形眼鏡,甚至化了淡淡的妝容。
一看到周幸,洪彩云十分熱情地將周幸的手拉住,周幸道:“彩云姐今天還化妝了。”
洪彩云笑容頷首,然后介紹那個刻薄臉的大姐:“按理,你該跟著阿澤叫她一聲舅媽。”
周幸努力擺出乖巧的笑容,甜甜地叫道:“舅媽。”
刻薄臉舅媽扯了扯嘴角,周幸覺得簡直比哭還要難看。洪彩云像是怕周幸反悔似的,徑直將周幸攬著進了酒店。
記者會設在酒店一樓。
大概是怕走漏風聲的緣故,只有明華旗下的娛樂記者,以全網直播的形式接受采訪。
周幸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等著拍照的記者,忽然扯了扯洪彩云的袖子:“彩云姐,你可以同我一起上去吧。”
這是害怕了。
洪彩云顧不得其他,一心想要周幸將這場戲唱完,猶豫了一下答應:“當然可以。”
周幸這才放松地笑了,又接著道:“我有一個朋友一會也要過來,能讓她進來嗎?”
門外是重重的保安,這手筆不是洪彩云能安排得了的。
洪彩云剛知道她在車上接了七月的電話,如今也以為是讓七月過來。
七月如今被澄樂雪藏,正恨得牙根癢癢,讓她來也好,給這場火添把柴。
燒得再旺些。
裴亦接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三點。
鐘運澤在房間里幾乎急得要發瘋,他緊緊盯著屏幕,讓裴亦訂去西城的航班。
直播里,周幸穿著一身藍色的襯衫,扎著馬尾辮,整個人顯得很是消瘦,鐘運澤緊緊握著拳頭,看著周幸身邊的洪彩云。
他沒想到他已經和阿幸分了手,洪彩云居然還找到周幸頭上去。
洪彩云在一旁柔聲安慰紅了眼眶的周幸,周幸振作精神,這才道:“我想借著這個機會澄清一些事情。”
“首先,我和鐘運澤先生,在半年前已經分手,對于這件事情以鐘運澤先生的聲明為準。”
洪彩云的笑容僵在臉上,還來不及阻止,就聽到周幸接著道:“關于鐘運澤先生和張揚小姐當初拍攝真人秀的事情,當初鐘運澤會選擇下車而不是續約,是因為張揚小姐不僅威脅過鐘運澤,也威脅過我。”
說著將張揚說的一切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雖然底下都是明華的娛樂記者,可是這畢竟是大新聞,而且是全網直播,攔都攔不住。
洪彩云急得要去搶話筒,周幸已經又道:“阿澤是洪雨潤的親生兒子,但是他不是私生子,洪阿姨和鐘志雄先生已經在鐘志雄先生老家辦過婚禮,這場婚禮在鐘志雄先生迎娶現任妻子之前,也就是說,兩人是事實婚姻。”
周幸盡量放慢語速,她想起當初阿澤將這些事說給自己聽的時候,滿臉的無奈和自責。
如果自己努力長大,長大得再快一些,母親就不會因為操勞過度,早早離世。
能證明母親的清白,給母親一個名分,是阿澤這輩子最想做的事情。
周幸的手已經快被洪彩云掐紫了,她卻滿不在乎,依舊笑吟吟地道:“我還有一位朋友有些話想一起說說。”
說著站起身來,看向門外,洪彩云下意識想要阻止,但卻已經來不及,門外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不知為何,洪彩云卻像是聽到了審判的聲音,她隨著周幸的眼神看過去,瞬間只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窖,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這個人彩云姐也認識吧。”周幸道:“這是劉教授的妻子,佳人雜志社副主編,張一諾小姐。”
滅絕師太走了上來,聚光燈下,滅絕師太輕蔑地看了一眼洪彩云,然后道:“我是佳人雜志社副主編,張一諾,也是東大歷史系教授劉良濤的合法妻子。”
洪彩云覺得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她慌張地看向周幸,周幸卻是一副很鎮定的模樣,“彩云姐,你說這個世界小不小,我這位朋友說她認識你。”
“我當然認識她。”張一諾接著道:“這是當了我和劉教授之間第三者整整八年的東大文學系教授洪彩云。”
完了。
徹底完了。
洪彩云后悔自己今天為什么穿著粉紅色的連衣裙,這般顯眼,如果像以前一樣,穿的灰撲撲的,就可以隱藏在人群中,就不會這般丟臉。
洪彩云愣怔的臉被鏡頭聚焦,她感受到所有聚光燈打在她的臉上,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在鄙夷地看著她,她再也忍受不住,忽然站起身,發了瘋似的跑出酒店。
曲秋恒的直播還在繼續,突然間論壇上又新出了帖子,上面寫得是洪家纂的聲明。
洪家纂是誰。
眼尖的群眾看到了洪字,馬上聯想起了鐘運澤的母親不就是姓洪嗎?
果然,是阿公。
阿公老態龍鐘,在洪家后輩的攙扶下坐在了沙發上,一字一句地念著。
“我是洪雨潤的父親,也是鐘運澤的外公。我代表洪家做出以下聲明。”
“洪雨潤是我的親生女兒,于XX年與鐘志雄結為事實婚姻,并舉辦了婚禮之后才有了鐘運澤,阿澤不是私生子。”
除了聲明,還有當初洪雨潤寫給阿公的信還有婚禮的照片。
塵埃落定。
澄樂放出的寫手和軟文,開始狂刷上一輩子的各種因緣際會的各種故事,明里暗里雖然沒有說鐘志雄始亂終棄,卻隱隱有種“君既無心我便休”的意味,鐘家沒有做出回應,反倒是遠在美國的鐘家千金通過臉書轉載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的標簽。
坐實了鐘志雄拋棄妻子的事實。
一時之間各種猜測突起,更多的還是鐘運澤的粉絲不停地在刷,斯人已逝,請給予家屬空間;或者請多關注鐘運澤的新作品等內容控評。
鐘運澤卻沒有什么心思在這上面,因為怕其中出什么變故,裴亦一直關注直播,而鐘運澤坐上了最近的航班。
飛機起飛的那一刻,鐘運澤閉上了眼睛。
事情都已經解決,他懸著的心卻沒有放下。
他向來敬鬼神而遠之,可是只有這一刻,他向滿天神佛許愿,只希望周幸好好地不要出事。
航程只有一個多小時,而這一個多小時卻讓鐘運澤如此難熬,下了飛機,他匆匆坐上了安排好的車趕去西城的酒店,卻發現早已撲了個空。
周幸的電話又一直關機中,鐘運澤不知道該去哪里找周幸,甚至不知道周幸如今好不好,安不安全,他只恨自己太天真,以為和周幸分開,就能讓她遠離這場紛爭。
他說了那么多傷阿幸的話,阿幸該有多么難受。那天吳醫生給他打電話,說阿幸表現得太正常了,反而反常。他自然知道,這是阿幸的保護機制,越是遇到難事,她越要裝作沒有事的樣子。
為的就是不讓自己擔心。
正沒有頭緒,涂峰打了電話過來:“查到了,洪彩云在西城還有一套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