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周幸就收拾好了行李,準備去玉山。
南城在南邊,卻被山水環抱,除了著名的玫海,還有玉山包圍。
這個季節不是登山的好時候,可是周幸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她總覺得去玉山,也許會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周幸是個很懶的人,屬于能不出門就不出被窩的類型,登山對于她而言,是一個嘗試,也能算是一個創舉了吧。
周幸拄著登山杖,一面跟著導游緩緩地往上爬。
厚重的羽絨服和裝著干糧的登山包漸漸成為累贅,導游一邊鼓勵他們這些落后的人,一邊試圖幫著他們帶行李。周幸搖著頭拒絕,能到哪里就到哪里吧。
周幸這么想著。
中午十二點,眾人在半山上休息。
周幸去逛了逛周邊的小集市,幾個人圍了上來,問要不要拍照。
周幸一面搖搖頭,一面逛過去,卻忽然好像被雷擊中一般。
一個照相店門口擺著沖洗好的照片,其中一張略為新的,上面一男一女笑得正歡。
是她和卓義東。
她沒有記錯,她和卓義東來過這里。
她看了一眼日期,是一年前。
店家看周幸杵在大門口半天,以為她是要拍照,正笑容滿面地要去招呼,卻見周幸直愣愣地盯著一張照片看,店家奇怪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咦,這不是你嗎?”
周幸愣了半天,不知道露出是笑還是悲傷的表情,半晌才喃喃道:“是啊,是我啊。”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笑容。
這是一年前的周幸,那個在良人雜志社工作的周幸。
周幸沒有要走照片,因為她已經找到了答案。而在她走后,一個身影駐足在照相店前,看著那張照片出神。
店家立刻認出了他,“哎,小伙子,你不是昨天來的那個?”
卓義東笑了笑沒有說話,店家又道:“你是在等那個女孩嗎?照片上那個?剛剛前腳才剛走,你現在去追還來得及?!?p> 店家以為是吵了架的情侶,男孩子用這張照片想要將女朋友哄回來。
“來得及嗎?”卓義東自言自語。
“來得及。”店家笑呵呵地道:“剛走沒多久。”
說罷,又熱心地為卓義東指了條小路,“從那走,快點?!?p> 卓義東看著合照,又看了看那條小路,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握了握拳頭,徑直朝著店家指引的路去了。
店家一邊看一邊感嘆:“年輕真好啊?!?p> 周幸沒有登頂,看到了照片她就和導游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回了酒店。
卓義東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等到他向導游打聽到周幸回酒店又叫車回了酒店時,周幸已經離開了南城,卓義東在失望之余,正要返回東城,卻在酒店大廳見到了裴亦。
鐘運澤住的酒店離周幸住的不遠,驅車十分鐘就到達。卓義東沒想到時隔兩年之后,他還能見到這個男人。
兩年前,周幸忘記了一切,重新回到了良人雜志社。
他看著沒心沒肺的周幸,身邊沒有了那個男人,他以為一切都能回到起點。
可是他沒有想到,那個男人為了周幸,竟然能做到如此。
“鐘先生?!弊苛x東道:“許久不見。”
鐘運澤有些疲憊,卻仍然意氣風發的模樣:“卓先生。”說著用手指了指對面的位置:“請坐?!?p> 卓義東卻沒有坐下,而是徑直走到他跟前,大聲質問:“兩年前,是你親手將她交到我手里,我覺得她過得很好,你為什么又要來干擾她的生活?”卓義東開門見山,他再也不希望周幸回到那個患得患失,成日否定自己的消沉模樣。
“卓先生大概是有些誤會。”鐘運澤仍然是客套的笑容,眼神里卻充滿了毫不退讓的意味:“阿幸從來都是我的未婚妻,何談交到你手里?”
“周幸在雜志社明明很開心,是你又將她拉入這個漩渦。你明明不能保護好她,為什么還要讓她想起這一切。”卓義東有些失態,他甚至已經想好了要如何保護周幸,而這個男人,這個男人再次侵入周幸的生活,他所做的一切……當他看到周幸看著鐘運澤眼里都閃著光的樣子,他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將是徒勞無功。
這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其他人的位置。
這幾天,他跟在周幸后面,看著她默默地去看他的音樂劇,默默地關注鐘運澤的一舉一動,就像兩年前那個愛得卑微又小心的周幸。
周幸不應該是這樣的,即便是每日風里雨里發著傳單卻依然笑得開心的周幸,也比現在這個將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周幸要幸福得多。
“卓先生,明明是你想讓她想起來的,不是嗎?”鐘運澤一針見血。
是,卓義東承認自己卑鄙了,是他故意在小吃街偶遇周幸,是他故意將兩人的唯一一張合影留在了照相店。
可是那又如何。
“我喜歡她?!弊苛x東一字一句地道:“我能給她幸福?!?p> “卓先生。”鐘運澤道:“靠什么呢?你連一份工作都需要我寫推薦信不是嗎?”
卓義東啞口無言。
鐘運澤緩緩地將茶倒進茶杯里,氣定神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兩年前,我托你照顧我的未婚妻,而你將得到一次去佳人面試的機會,如今,我的未婚妻回到我的身邊,而你應該也得到了通知?!?p> “卓先生?!辩娺\澤將茶杯放到卓義東面前,一字一句地道:“你是想毀約嗎?”
送走了卓義東,鐘運澤覺得頭更痛了。他當初將阿幸放在幾年前她自己選擇的工作單位,就是為了讓阿幸少一點壓力,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
裴亦將人送了出去,鐘運澤將茶杯握在手里,卻沒有喝,“阿幸回去了?”
“下午的飛機。”裴亦看了一眼手機:“老大,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
鐘運澤突然也沒有了主意,他一向是個理智的人,可是一遇到阿幸,他就毫無辦法。他害怕周幸做出像以前那樣的事情,卻也知道一味地禁錮無法留住一個人的心。
兩年前他將她放在雜志社,是因為他勝券在握,他知道阿幸的心里有他。
兩年之后,周幸即將知道一切真相,鐘運澤卻全然沒有了兩年前那樣的信心滿滿。
他在害怕。
害怕失去,害怕一無所有。
周幸沒有坐上飛往東城的飛機,而是臨時換了一張去西城的票。
鐘運澤為什么會知道她不在家,大抵是裴亦通過身份證號碼查到了她的航班。
既然鐘運澤知道她在南城,卻沒有來酒店找她,也許,鐘運澤也知道她可能想起了什么。
周幸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這般討厭東城,因為東城的人善探人心,每個人表面上都是和和氣氣的,可是心底里都在猜測對方是怎樣的人,沒有一個人愿意以真心交付。
當初周幸第一次來到東城的時候,坐在飛機上,看著東城亮起的盞盞燈火,還為東城的繁華所傾倒,可是下了飛機的那一刻,她沒來由地,覺得不舒服。
大概人和人有緣分,人和城市也是有緣分的。
緣分兜兜轉轉,她和鐘運澤分開之后還在一起,而卓義東,雖然這兩年來一直陪在她身邊,卻始終沒有緣分。
臨時改簽了西城,周幸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閑逛。她找到機場郵局,買了幾張明信片,想了想,給幾個人紛紛寫了些東西寄了出去。
兩年了,她逃避了兩年,現在是時候面對真正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