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無心插柳

　　到了秦府前，只見府門大開，兩邊掛著白紙糊的燈籠。門前亂烘烘的，進進出出人來人往。間或一陣哭聲傳出，保寧的心也跟著一哆嗦。秦守寧輕聲道：“都是清風(fēng)書院的學(xué)子們?！痹谇丶胰搜壑校苍S秦老太爺不近人情，可在清風(fēng)書院那些莘莘學(xué)子眼中，秦老太爺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學(xué)究。

　　人真是奇怪，把自己最暴躁，最冷漠的一面給自己的親人。待院中求學(xué)的書生們卻敦厚慈愛。

　　不管是長孫秦守寧還是次孫秦海寧，秦老太爺都未曾過問過。

　　自己便是清風(fēng)書院的掌院，可是自己兩個孫兒卻都無緣清風(fēng)書院。

　　坊間夸其剛正不阿，保寧卻覺得這是冷落的幾乎不近人情。

　　以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晚輩，理應(yīng)對長輩的話言聽計從。所以前世無論旁人如何誣蔑她，因事關(guān)祖父，她都未曾辯解一句。如今再經(jīng)歷一次，她只覺得心理五味雜陳。

　　“……大哥上次見祖父，還是去歲中秋。而且還是被祖父訓(xùn)斥不學(xué)無術(shù)?！鼻厥貙幰荒槓澣坏牡?。

　　“我和大哥一樣，祖父都不屑教訓(xùn)我。我只遠遠給祖父磕了頭?！蹦昴┣乩咸珷敻緵]回秦家，而是在清風(fēng)書院和那些離家太遠，不能歸鄉(xiāng)的學(xué)子們一起守歲的。平日便是回來，也是來去匆匆，等保寧得到消息趕去請安，多半秦老太爺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又回書院了。

　　不是她沒有孝心，長輩故去還能心平氣和，實在是和秦老太爺親情太薄了。甭說孫子孫女秦老太爺不理會，便是親生兒女，秦老太爺也顯少問起。他這輩子似乎把所有的心血都給了那坐書院和里面的學(xué)子。

　　秦守寧和秦海寧想必和她感覺一樣，所以秦守寧才會這般有這般悵然若失的語氣?！拔蚁人湍闳プ婺改抢??！鼻厥貙幨莻€細心的，他也隱約聽到一些不好的傳聞，怕秦老夫人難為保寧。

　　保寧點頭。

　　秦守寧吆喝車夫轉(zhuǎn)向，從偏門進了秦家。

　　一路上下人們來去匆匆，見到大公子陪在三姑娘身邊，似乎都很是詫異。

　　保寧倒是習(xí)以為常，她皇后都當(dāng)過了，再美的風(fēng)景在她看來也不過如此。所以對于下人們的輕視并不在意，反倒是秦守寧的臉越來越黑。不管保寧性情如何，她總是秦家嫡出的三姑娘，這些下人的神情……“保寧，你受委屈了。”

　　是他思慮不周。

　　以為只要打出一片天下，成就一番大事，便能把家中弟妹照顧的周到妥帖。卻忘了世人多是見風(fēng)使舵之輩。

　　保寧是個悶葫蘆性子，住處又那么偏僻，這些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慣會捧高踩低。

　　他見過下人在庶出書院面前恭敬的樣子。兩相一比，秦守寧臉色陰沉一片。

　　保寧面露不解，秦海寧心中輕輕一嘆。心若琉璃，所以目光一片澄明。他看的出保寧是真的不在意這些?？杀幵绞沁@樣，他這個當(dāng)哥哥的越是心疼。

　　是他的疏忽，沒有照顧好妹妹。

　　兄妹二人到的時候，秦老夫人正在用帕子拭淚?！昂枚硕说模ち艘货尤吮銢]了。誰不知道我們夫妻四十載，最是情深意重。他這么狠心，扔下我獨自走了?！鼻乩戏蛉苏f到傷心處，語氣哽咽。

　　秦老夫人身旁，是個看上去五十上下的富態(tài)婦人。

　　那人也跟著紅了眼睛?！叭怂啦荒軓?fù)生，你且珍重。你這身子骨也不算硬朗，可別傷心太過。這人啊終有那么一天，早些晚些的事。”保寧認出說話的是秦老夫人的手怕交，徐老夫人。兩人出閨閣前便親如姐妹，嫁人各自生子后，也時常往來。

　　這時秦老夫人和徐老夫人也發(fā)現(xiàn)了保寧兄妹。

　　徐老夫人眼睛一亮，招呼道：“守哥兒來了?？爝^來讓我看看?！敝劣诒?，徐老夫人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秦老夫人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接話道?！笆馗鐑荷洗位貋恚昴銕е鴭匝绢^回鄉(xiāng)祭祖?！闭f完看了一眼保寧，保寧上前給兩位長輩行禮，然后規(guī)矩的立到一旁。秦老夫人這才開口：“保丫頭也是好的，一個兩個的都想往前湊，想露臉，想趁著機會巴結(jié)上那些權(quán)貴。只有保丫頭安安靜靜的去守祠堂。這這幾個孫女中，這丫頭是最厚道的。”

　　徐老夫人這才看向保寧。

　　“……比嬙丫頭還小兩歲呢。你總提起保丫頭，這丫頭總是陪你念經(jīng)，是個安靜的，倒不像你另外幾個孫女?！?p>　　“是。自從儀寧出嫁，就屬保寧陪在我身邊時間久。這丫頭平日里悶不吭聲的，沒想到是個知道分寸的。前幾天落了水，大病了一場。生著病還去祠堂守靈，也是難為這孩子了。”平日不覺得，保寧陪在身邊時太安靜了，可突然間少了這么個人，秦老夫人才覺出寂寞來，哪怕平日保寧少言寡語的。

　　這事徐老夫人也是知情的。

　　她對謠言倒不盡信，可又覺得無風(fēng)不起浪。興許保寧的命數(shù)真的太硬了。

　　可面對這么個秀氣安靜的小姑娘，徐老夫人也說不出太過刻薄的話，何況一旁的秦守寧一幅大哥的駕式?！耙院蠖嗯闩隳阕婺?，不必理會外面那些閑言碎語?！薄笆牵嘀x老夫人?！?p>　　“祖母，孫兒先去前院了。保寧就托付給您照看了。”

　　“……守哥越發(fā)穩(wěn)重了，把妹妹照顧的周周到到的?？烊グ桑心阕婺冈?，誰敢欺負你嬌滴滴的三妹妹?！毙炖戏蛉舜蛉さ?。

　　秦守寧似乎有些臉紅，行了禮逃了似的走了。

　　屋中只有兩位老夫人，保寧并著幾個大丫頭。秦老夫人揮揮手，幾個丫頭垂頭退下。

　　然后秦老夫人喚了保寧上前。“保丫頭，你有什么打算？”保寧有些意外，秦老夫人平日待她也不算親厚，記憶中祖孫兩個交談不多。她按步就班，祖母秦老夫人對于她的陪伴表現(xiàn)的可有可無。

　　記憶中，似乎沒有眼前這一幕。她被謠言吞沒之時，秦老夫人閉門不出。

　　難道她自薦去守祠堂之舉，打動了秦老夫人？[新文，求推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