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江的預料沒有錯,萬濤跟著車里許久不曾更新過的導航,一路上兜兜轉轉,開了不少冤枉路,躁得他悄聲罵了好幾次導航的娘。待好不容易到了人民廣場,他又被地下車庫入口處排著長隊的車流驚嚇住,喊了好幾次自己的娘。他下車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這廣場的地下車庫里開著一家大型商超,今天又是周末,進出的車流自然就不會少。他懊惱著回到車里,吩咐龍成給王云江去個電話,把他們遲遲不到的情況告訴王云江,讓王云江做好先到久等的準備。
電話里,王云江對龍成撒謊,說自己也剛到廣場,并沒有久等,他囑咐大家不必著急,安心把車停好。
一行人開著車在車庫轉了很久,總算找到停車位置。不等萬濤把車停穩,湯薇薇便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下了車。湯薇薇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萬濤連忙緊急把車剎停,最終把車停得歪歪斜斜,前輪都忘了回正。
湯薇薇急切想要見到王云江的心情,萬濤心里是能領會的,所以對于湯薇薇做出的危險舉動,萬濤雖然心生埋怨,但是嘴上并沒有半點責備。他只努力裝得如無其事,一邊小心觀察著龍成會對這事做出怎樣的反應。
見龍成臉上的表情沒有異樣,萬濤下車來,笑著對大家自我檢討道:“我這倒車入庫的技術,看來還得多練?!?p> 然而龍成并沒有像平日里那樣,借這樣的機會來和萬濤斗嘴,他只微笑著,一言不發。
一行人來到廣場,四下搜尋王云江的身影。稍許,萬濤指著廣場中央率先說道:“看那里。這傻帽,火辣辣的太陽,他倒不怕曬!”說完,朝著王云江所在的方位,喊了一聲。
萬濤的喊聲,明顯不足以丈量王云江和大伙之間的距離,加上王云江此時正側身望著其它方向,所以并沒有聽見萬濤的喊聲。
湯薇薇突然扯著高嗓門喊道:“哥,我們在這里。”
湯薇薇邊喊著,邊用力揮手。她把內心里的興奮加注在揮手的動作里,那手擺動的幅度大而急切。
王云江聽到了湯薇薇的喊聲,轉身過來,看見遠處的眾人,趕緊回應著揮手,疾步朝著眾人走來。
湯薇薇率先迎著王云江跑去,忘記了隨行的三人。
眾人匯合后,即便王云江一再推辭,但湯薇薇仍然固執地把手中的遮陽傘高舉在他的頭頂。見王云江冒著一腦門的汗珠,湯薇薇又將另一只手伸進褲兜里掏出紙巾,要給王云江擦拭腦門上的汗水。
湯薇薇整個人,顯得失態地忙亂著。
蕭倪兒注意到龍成臉上有了微妙的變化,便搶過湯薇薇手里的紙巾來,想要代替湯薇薇給王云江擦拭汗水。
湯薇薇手里的紙巾被蕭倪兒搶走后,瞬間領悟到了蕭倪兒的用意。她面帶愧意,偷看龍成一眼,便伸手來挽起了龍成的胳膊。
王云江傻笑著把頭偏去一邊,不讓蕭倪兒手里的紙巾碰到自己的額頭。他嘴里說著謝謝,接過蕭倪兒手里的紙巾來,自己擦著汗。
王云江張羅著把一行人帶進廣場邊上的一家冷飲店,好讓大家做些長途跋涉后的休整。大家在冷飲店聊著各自學習和生活上的近況,轉眼便到了一天的下午。
王云江又張羅大家吃飯。他這一張羅,萬濤的肚子像聽懂人話似的,急忙答應,咕嚕咕嚕地響著。萬濤的響肚,像夜里鄉野田間里的蛙,引得龍成、湯薇薇、蕭倪兒的肚子安奈不住,爭相回應起來。
蕭倪兒被這咕嚕咕嚕的交響曲戳中笑穴,忍不住“噗呲”笑出聲來。她的笑傳染開去,眾人立即跟著大笑起來。眾人的笑聲久久不息,惹得冷飲店里的客人們迷惑著側目望來。
雖然王云江在這座城市里生活也有些時日,但他在這城市的運動軌跡簡單而清晰,幾乎每天都是離家上學,然后放學回家,所以他對這城市的了解,不足以滿足眾人提出的“吃點特色”的要求。他給眾人做了解釋,說了抱歉,一路指引著萬濤把車朝著他所就讀的學校方向開去。
王云江帶眾人吃飯的地方,是學校旁邊一家以煮食蔬菜為主的自助火鍋店?;疱伋苑úo特色,可選三種口味鍋底,分別是酸湯鍋,清湯鍋和鴛鴦鍋:酸湯鍋底所用的番茄醬料極不正宗,吃著吃著,會讓人懷疑后廚是不是把白糖當成鹽,調進了湯里,煮熟的菜放進嘴里,淡而回甜,毫無酸味;店家號稱清湯鍋的湯料,百分百是由大骨熬制而成的,然而湯味入口,毫無骨湯的厚重,倒是香得可以,應該是用香精配制而成。大概是清湯鍋的骨湯香味過于高調,后廚擔心骨湯其實由香精配制的秘密會被暴露,所以湯里及其舍得放入姜蔥蒜,想借此打壓骨湯香味的囂張氣焰,于是,各種味道在湯里互不相讓,湯便像處事的生活一樣,越熬越五味雜陳,吃到最后,湯里煮熟的菜便難以下口;鴛鴦鍋用的是八卦形鍋具,一邊盛酸湯,一邊盛清湯,所以選擇吃鴛鴦鍋底的鴛鴦,必定是能經得住人間百味的鴛鴦。
好在,這家店只按人頭收費,并且收費便宜。店里配備的自取蔬菜,品種豐富,且不限量供應。前來就餐的客人,不必多點菜單上的配菜,便能吃飽。火鍋店的客人又以學校的學生為主,也許是學生們貪圖這里的經濟實惠,也許是學生們習慣了這里的難吃,總之,火鍋店的生意,倒也不差。當然,店家在每個餐桌旁配有一個樹形書架,書架上擺滿各種圖書,供限期免費借閱,大概也是這家店受到學生們頻繁光顧的原因之一。
王云江和秦詩穎來這家店吃過好幾次,點的都是鴛鴦鍋底。
剛開始約來這家店的頭兩次,他們彼此還要羞澀地找些理由和借口說服對方,不點店家的酸湯鍋底和清湯鍋底,再后來,點鴛鴦鍋底便成了他們的默契和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