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塊地就想種菜的想法已經深深融入到華夏人民的血脈中,而宣顏淺正是這開荒種菜聯盟的成員之一。
雖然她心里計劃的很好,指著后花園的荒地挨個劃分了種植區域,可這沒有實用的工具和種子,著實令她寸步難行。
水資源她倒是不用發愁,畢竟別院內正好有一口擱置很久的水井,只是挑水的木桶桶身有一小洞,裝一桶漏半桶,但水質很好,入口甘甜沒啥奇怪的味道。
宣顏淺輕蹙眉頭琢磨了一下,感覺還是應該先從雜草長勢最弱的地方入手,鑒于衣服太拖拉的緣故,她還專門回屋換了一身料子相對輕薄的短衫,將白方巾搭在自己脖頸,袖子挽起,妥妥的一副干農活的樣子。
深吸幾口氣后,宣顏淺集中注意力半蹲在地上,猛足了勁掄圓胳膊,在雜草叢中肆意狂拔,雜草卷著潮濕的泥土伴隨著她狂野的動作漫天飛舞,吧唧一聲落到地上。
僅用了不到兩個時辰,地上的雜草就已經被她拔掉大半,除草小將累得癱坐在地上,一邊用方巾擦著臉上滑落的汗珠,一邊疲乏的喘著粗氣,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后早已有兩人張大嘴巴注視著她。
“宣娘子,傳飯啦!”
宣顏淺猛地扭過頭看向傳出聲音的地方,只見兩名侍女捧著食盒用震驚的目光盯著她汗淋淋的泥濘身子和堆成小垛的雜草。
她有些尷尬的拿著方巾擦了擦沾有春泥的雙手,憨笑著走到她們身前,心想這番操作肯定與原主之前形象不符,傳飯的侍女們覺得不可思議也很正常。
見她靠近,兩名侍女顯然有些嫌棄的屏著鼻息,稍稍向后退去,悶悶的沒有話語,只是將食盒遞到她的手上就扭頭快步的跑出院門。
“至于嗎!”宣顏淺后知后覺的低下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也嫌棄的撇過頭去“嘖嘖!得洗澡!果然不是那么好聞。”
侍女們從別院出來后,兩人就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般,話癆似的將親眼見到的場景添油加醋的說給了下人們聽。
“什么?宣娘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竟然在別院除草!”,“什么?估計是關在別院里中邪了,性子都跟以往不大一樣了”
七七八八的各種消息匯聚到一起,恰好被鎮遠堂的香晴聽到,一來二去就傳到了穆景肆的耳朵里。
在鎮遠堂習字的穆景肆聽香晴說的有鼻子有眼,吃驚的將手里的紫金狼毫停在宣紙上方,直到墨汁滴落在宣紙上暈染,這才緩過神來。
“你是說她在拔草?”
香晴肯定的點了點頭:“下人們都傳遍了,那兩名侍女進別院后親眼看到的,那拔下來的雜草得有一個小山那么高!”
穆景肆聽后將狼毫浸洗干凈,掛在香檀筆架上,他知道香晴這番話肯定是有水分的,別院就那么點地方,能有多少雜草堆成小山,不過宣顏淺竟然肯干活,真是王八出殼奇上天了。
香晴站在書案前,一臉認真的模樣,仿佛是在對他說一件天大的事情,穆景肆輕嗯一聲,閑散的揮了揮手示意香晴離開。
別院內,剛剛洗完澡的宣顏淺全身松泛的很,看著自己勞動過后的干凈院子,內心的自豪和滿足感油然而生。
打開早已放置變涼的食盒,撲鼻的飯菜香氣瞬間從里面傳出,兩小碟菜加一主食,雖然全是素菜不見半點葷腥,可這菜的味道卻真沒得挑剔,若是擱到現在,估計也是上榜素食黑珍珠的手藝。
想著晚上不傳飯還要餓肚子,宣顏淺盡量將小半食物剩下,打算去同看守院門的媽媽們求求情,看能不能賜予她一口不要的鐵鍋,她總不能每天晚上都吃涼掉的剩飯,而且找菜籽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現在春天剩飯還能擱住,若是入了盛夏,怕是再吃這些會吃壞肚子。
放好剩菜后,宣顏淺提著食盒走到別院門口,用力拍了幾下院門,院門太厚重,想讓它發出聲音不使出勁來狠拍,怕是外面聽不到動靜。
兩位媽媽聽見拍門聲只顧著聊天,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淪落至此就是要臉皮夠厚,盡管自己被冷落,宣顏淺還是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一個勁的在里面拍門說好話,兩位媽媽大抵是被她念叨的煩了,沒好氣的只將門推開了一條窄縫。
“宣娘子難不成是雜草拔完了沒事干,特意來煩我倆老婆子的?”身穿深灰長衫的劉媽媽斜昵著眼沒好氣的上下打量著她。
宣顏淺聽完不氣也不惱,只是諂媚的透過縫隙朝兩人嘿嘿直笑,惹得兩位媽媽身子止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你莫不成是中邪了,咋這般笑呢,有啥話直說,別露出那表情來嚇唬我們!”
兩位媽媽離院門稍遠了些,盡量與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
宣顏淺將笑容收回,鼓了鼓笑的發酸僵硬的臉,語氣懇求道:“媽媽,好媽媽,能不能給我一口不要的鐵鍋,這飯菜太涼了!”說罷又將自己手腕上佩戴的銀鐲子從門縫遞了出去。
兩位媽媽本想反駁訓斥她一頓,但看在這鐲子的面子上,硬是別扭的將話吞回了肚子里。
“你想要鐵鍋?等等吧!”
宣顏淺一聽這傲嬌的語氣就知道此事八成有戲,不禁嘴角上揚露出了兩個淺淺的梨渦。
媽媽們覺得她八成是個傻子,見過用東西換炭火吃食的,卻從沒見過有人想要換口鐵鍋的。
食盒遞出去后,沒多久就見劉媽媽拿著鐵鍋從縫隙里給她遞了進來,大致瞧了瞧沒有破洞,又提起掂量了一下重量,心想這鐵鍋還真不錯,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古人誠不欺我。
既然兩位媽媽拿錢就肯辦事,宣顏淺就干脆趁此機會將需要的用具一并集齊,細細地往自己身上四下尋摸了一遍,頭上的落珠發釵換了一筐紅薯和白菜種子,雙耳上的瑪瑙墜子換了耕種的農業用具,就連腰間佩戴的蒼藍色荷包也換了木桶盆子。
反正這些對她來說沒啥用,放在自己身上就是個擺設,還沒有這些活命的東西來的實在。
兩位媽媽們收貨頗豐,對她的態度也好了很多,沒有了之前趾高氣昂的架子,她自己也非常滿意,有了這些東西,在別院里種菜自給自足的夢想就能夠實現。
宣顏淺搬著換來的東西一件一件的挪到左偏屋,那屋子如今只能當雜物間使,屋頂漏這么個大洞,沒修繕好前肯定是不能呆的。
兩位媽媽滿臉洋溢著得意的喜氣,眾人對兩人這份差事充滿了妒羨之情,早知道那宣娘子出手這么大方,她們當時就不應該推諉,還說出寧愿倒夜香也不愿過去看門的傻話。
兩位媽媽關系在府里還算要好,王媽媽覺得這精致的蒼藍荷包她一個老媽子帶不太合適,就送給了劉媽媽的女兒云穗,云穗是家生子,柳窈窈見她做事機靈且長相并不出眾,就將她要到自己的院子里伺候。
今日正趕上云穗換崗守夜,王媽媽見她白天得空就將荷包別在了她的身上,荷包好看,云穗自然喜歡的不行,但她又不敢太過張揚,只將荷包放在腰間不太惹眼的地方。
夜里各院點燈,云穗見穆景肆來了蘭雅居,趕忙進屋通報主子,柳窈窈滿臉嬌羞的拉著穆景肆的手,領入內堂。
云穗和一旁的云淑小心的端茶服侍,見柳窈窈和將軍相談正歡,都默不作聲的站在靠邊的位置上,將自己當做布景擺設。
柳窈窈見將軍碗里的茶涼了,就喚云穗前來換水添茶。
云穗動作很利落,片刻就將茶水續好,穆景肆拿著茶碗抿了一口,冷聲道:“這茶不錯!”
柳窈窈滿意的露出淺笑,朝云穗使了個眼色,讓她退下。
穆景肆平平的掃了一眼云穗,大抵是相貌不夠出眾,對此人沒有半分興趣,手里的茶碗落下,正準備拉著柳窈窈進臥房時,卻無意間瞥見了云穗身上的蒼藍荷包。
穆景肆沉聲道:“這個荷包哪來的?”
云穗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去攔腰間的荷包,柳窈窈順著穆景肆的視線往她身上一瞧,原本姣好的面容瞬間陰沉下來。
這還能是誰的,那小賤人可真有本事,關在那個地方還能夠翻出花樣。
柳窈窈沉住氣平聲道:“將軍問你呢,荷包哪來的?”
云穗聲音微微顫抖著,小聲道:“是,是王媽媽給我的!”
穆景肆抬眼看向云穗:“王媽媽?她怎么會有這個?”
云穗惶恐道:“是,是宣娘子拿荷包和首飾換了些東西,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將東西還回去!”
云穗嚇得跪在地上,等著穆景肆的發落。
穆景肆沉聲:“換東西?換什么東西?”
“換,換了些紅薯和木盆!”
穆景肆瞳孔閃爍,他雙手握拳狠狠用力,這個荷包是她剛入府時親自送給她的,往日里她珍惜的不行,舍不得佩戴,沒想到今日竟然用它換了木盆!
雖說他對宣顏淺沒啥感情,甚至還有些厭煩,可今日之事,卻令他莫名的感到憤怒,剛燃起的與身旁美人纏綿之意瞬間煙消云散,此時的他只想沖到別院,好好的將她發落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