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2020年,1月,趙城的爺爺因病去世,身在遠方的他聽到噩耗當天就開車帶著楊女士回去奔喪了。因為甜妞還小再加上買不到火車票,張潔就沒能一起過去。畢竟他家離這太遠了,就打算過完年再回來。可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性肺炎不僅攪亂了全國人民的生活,還給趙城帶來了重要的一擊。
趙城所在的公司主要負責旅游開發,疫情的突如其來和全國封閉,對旅游業的打擊非常大。他因為回了一趟老家過年,前前后后隔離了一個多月。再加上經濟的不景氣,他手頭負責的項目居然叫停了,無限期暫緩,而對趙城一干人做出了停薪留職的決定。這就意味著趙城在這個時候失業了。
33歲的趙城本來意氣風發在想要大干一番,卻不成想遭遇到這樣的重創,一時之間精神氣都泄了。除了偶爾打起精神帶甜妞玩,其他時候都是一臉凝重。
在張潔看來,失業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情,這里干不了就換一家公司呆好了。所以她無法理解趙城為什么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可她還是要上班的。他們這個家少了趙城的高收入,如果張潔還不去上班,全家去喝西北風嗎?
因為情況不好,一時半會趙城又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他們便動了想回H城的心思。現在想想實在令人懊喪,當初來這,是為了賺錢。現在可好,錢沒賺到,人卻呆廢了。人算不如天算,國運即家運啊。
但趙城因為在這里還有幾個投資,并不是說走就走得掉的。所以,他們就決定張潔先上著班,他把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就走。總不能因為幾個不大不小的投資而耽誤了以后的前程。因為楊女士年前就回老家了,現在也過不來,甜妞就由趙城自己帶。
她從來都沒想過,他們居然過上了男主內女主外的日子,趙城雖心有不甘,但應付的責任并不推脫。本來就做的一手好菜的他把甜妞的早中晚餐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把小朋友養的白白胖胖的。如果臨時有事,才會把甜妞送到張媽媽那里讓老人家幫帶。
趙城嘴上不說,但張潔心里明白,他身心承受的壓力很大,從他越來趙瘦的身體就看得出來。他總是一遍一遍地安慰張潔,他現在也挺開心的同。以前甜妞都不怎么理他,現在天天爸爸爸爸地叫著跟在他屁股后頭找他玩。即使這三年沒干出來什么名堂,但得了一個聰明乖巧的女兒,他知足了。
五月份,趙城公司通知他準備準備可以重新回去上班,心灰意冷之下的趙城并不想去,但對方開出更高的工資來挽留。他頗有些心動,畢竟幾個月沒有收入太令人焦慮了,思來想去的決定還是賭一賭,繼續干。
但上天似乎并沒有太眷顧他,不到一個月,因為相關部門的原因,趙城負責的這個項目徹底黃了。把原來還抱著希望的趙城再次打回谷底。
那天晚上,趙城喝的大醉回來,拉著張潔坐在沙發上說話,話里話間都是不甘和悲涼。
“張潔,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倒霉,我是想干好的,為什么就不給我機會呢?”
張潔給他遞了一杯水,安慰道:“誰也不想這樣,這里干不了,就不干了。”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才33,還有大把的時間重要開始,別泄氣!”
“你也知道,我33了!不僅沒干出什么名堂,現在連未來在哪都不知道!”
張潔無奈,她以為,趙城是這段時間太壓抑太無聊,才會鉆進這個牛角尖一直糾著不放,只她壓著怒氣勸他:“33也不晚,我相信你會越來越好的!”
趙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過年的時候,我去了趟H城,見了幾個以前的老朋友。一個個的現在都混得越來越好,只有我,只有我,不但沒有進步,還退步了。”
“你不要跟別人比啊,過好自己不好嗎?”
“我為什么不比?你難道不知道我一直都有股子傲氣嗎?從畢業到現在,我哪份工作干得不出色?他們誰不服我?現在他們一年賺個百八十萬,而我現在連錢都掙不到了。”
“每個人際遇不一樣,咱們只是現在運氣差了一些,挺過這段日子就會好的。”
“那憑什么就我不好?張潔你說!為什么!”
一連串的問句把張潔的眼淚都問下來了,她只覺得心酸難過。最初來這的雄心壯志被現實磨得一點脾氣都沒有了。人人都想發財,可人人都發得了么?
張潔抹掉臉上的淚水,拍了拍趙城的肩膀:“別想那么多,機會還是有的,你工作能力這么強,咱們不會比別人差的。”
趙城點了根煙。其實自他自己帶甜妞以來,他已經很少抽煙了。他吐了個煙圈,迷茫地看著窗外,悠悠地說:“你知道去年我為什么總跟你吵嗎?因為那時我就發現那個項目不對。抱著僥幸的心理陪著它一直拖著,拖到現在。我現在特別后悔當時沒有及時止損。一來,你剛生完孩子還小,沒人幫忙很難熬;二來,我不相信自己運氣這么差,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說黃就黃了。”
“但我心里明明白白,項目是廢了。所以我內心很焦躁。甜妞天天晚上吵,我和你一樣沒睡過一個好覺。你經常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找我吵架,我不能理解,你有話為什么不好好說?公司人事斗爭又很復雜,我煩了,真的真的煩!”
“你說你有產后抑郁,要我理解,要我包容。那我呢?因為我是個男人,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我清楚明白自己要對這個家,對你對孩子負責!但我也很苦悶,我心里的難受就只能悶在心里自己消化嗎?”
“全社會都在說女人不容易,女人難。難道男人要在這個社會立足就很簡單嗎?除了今天,我向你訴過苦,抱過怨嗎?我跟你說過我遇到的困難嗎?”
“我現在也就是撐著這口氣不泄,不向老天爺服輸,不然,我也有跳下去的心了。”
這些話,趙城以前從來沒有說過,她竟不知道,原來他還有這樣一面。認識這么多年,自己竟然從未真正地了解過他。
張潔開始反思自己,一直以來,她都是在無限放大自己的委屈,自己的難受。苦痛自己女人的身份,郁悶自己生活方式。原來,這些不過都是她自己給自己上的枷鎖罷了。
一段婚姻的美好,除了令人滋潤的感情以外,更多的應該是相互理解和相互支持。而不是一方無條件的索取而另一方強迫的回應。之前張潔和趙城為什么會覺得累?無非都是覺得對方不體諒自己,不關愛自己。而如今,敞開心扉的趙城向張潔吐露了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她覺得他們反而靠得更近了。
張潔挽過趙城的胳膊,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會好的,都會好的。無論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