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樂回到梅華這邊之后,就醒來了,除了有點凍僵的后遺癥,其他都緩過來了,風謹與梅華給梅歡歡療傷后,面色疲憊。
豐辭及幾大長老聞訊趕來,路上已經將事情向傳話之人了解了個大概,花族的事件一次比一次升級,這一次公主竟然在花族二重障受重傷。豐辭面色嚴肅,他一進門便鄭重地向風謹一拜:“君上,公主重傷,清樂卻毫發無傷,此事定有蹊蹺,老臣奏請嚴審清樂。”
清樂面色蒼白,她轉身跪下:“君上,并非屬下,歡歡公主帶屬下去梅林,要以寒冰之刑逼屬下認罪,可是屬下什么都沒做,屬下是清白的,請明察。”說完她俯身一拜,好巧不巧自她懷中“當啷”一聲掉落一物,眾人立即望了過來。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短箭,頭部是箭簇的模樣,箭桿卻極短,看起來似以精鋼筑成。在場的人大多沒有見過,滿臉疑惑,只聽:“哎呀”一聲,豐辭面色遽變,同時,他出手直接將清樂扣住。清樂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有些發愣,只喃喃道:“這是干什么?”
豐辭不容她說話,催動靈力將她縛于原地,怒斥道:“住嘴,這地上分明是魔界信物,你還敢狡辯。”清樂驚訝地睜大眼睛看向地上的物什,這通體烏黑的小箭卻是十分陌生,怎么會從自己懷中掉落呢?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分明不是自己的東西呀。她想要辯解,可是豐辭縛住她的時候下了禁言咒,她說不出話來,只能哀哀地望著風謹,目光中充滿了不安與祈求。
梅華正要說話,屋內好像傳來了聲音,梅華不放心,進去內室,照看梅歡歡。廳中只剩下風謹與眾人,雖然人多,卻鴉雀無聲,只聽得見呼吸聲此起彼伏,眾人的目光都一致地投向風謹,想要看君上的到底是什么態度,那目光中與清樂一樣充滿了期盼。
風謹眼眸如深潭,似要把一切都吸進去,他冷玉一般的面頰上一絲血色也無,他立在那里,渾身上下透著孤寒,孤寒中帶著一重重的凜冽之氣。大長老心里微微一凜,他是見過的,三百年前他隨梅華出征,此時的風謹就像那日戰場上那個少年一般,遙遠、陌生、還帶著幾分決絕,這氣勢逼得人不敢出聲。
“君上……”豐辭不怕死地準備進言。“閉嘴!”風謹冷冷斥到,聲音中帶著幾分殺意,大長老心里暗暗腹誹,豐辭是沒見過三百年前戰場上的風謹,正如此時一般,似與天地隔絕,似視天地為無物,只留盛怒、只留心中未平之意。大長老戰戰兢兢地想要打個圓場:“君上,也許……”
風謹閉了下眼睛,立即又睜開,凌厲的光芒少了幾分,他看著清樂的眼睛說道:“關押起來,豐辭審理。”清樂本來跪坐在地上,剛剛他的寒冽之氣雖讓她暗暗心驚,但她心底終是有期待的,畢竟他說過信她,而此時他的話卻像是抽走了她身上全部的力氣,她癱坐在地,只覺心口被重錘所擊,方才鼓起的勇氣頃刻間煙消云散,他都沒有解開禁言咒聽聽她怎么說,便將她交給豐辭審理,如此,她便是有一千個一萬個真心想要向他訴說,又有何用?
豐辭二話不說,直接將清樂押解出去,打算即刻返回金極宮,清樂像是一個破敗的布娃娃,頭垂的低低的,眼睛里也少了幾分生氣,直到跨出門檻的時候,她也再沒有向風謹的方向看上一眼。
花族各長老見“疑犯”已經找到,且今日隨豐辭查探,也查探到了不少線索,便識趣地告退了,都看得出來君上不快,大家誰也不想觸霉頭。
梅華從內室出來:“君上,真要如此安排?”風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非如此,怎能將息。”梅華心頭閃過幾個念頭,可終是什么都沒說,兩人靜靜對立,似是困入了同樣的時光,陷入了同樣的迷茫。
豐辭將清樂押到金極宮的監牢,安排在靠里的牢房。自打入金極宮起,清樂從未來過監牢,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從前瑛時偶爾提起監牢中陰冷黑暗,她并未往心里去,畢竟此生與監牢都不會有什么交集,只是在瑛時大力渲染監牢中的恐怖氛圍嚇得她幾夜沒睡好的時候,她嗔怪了瑛時幾句,只當瑛時故意胡說,卻不曾想,自己有一天會被關進來身臨其境,孤獨地面對著無邊的黑暗、空洞的冷風與恐怖的聲音。
豐辭與守衛將她投入牢房,轉身便離去,只留清樂一個人呆呆地緩不過神來。她打量著四周,除了遠處星星點點的燭火,沒有一絲光亮,牢房的四壁光滑陡峭,看不到頂子、也沒有窗,只門的一面是柵欄,風穿過門柵吹了進來,沒有人聲,只有奇怪的風聲嗚咽。
清樂摸索著來到墻角,靠墻抱膝坐下,她從小便怕黑,這無盡的黑暗對她來講是最恐怖的折磨,她勉強穩住心神,將頭埋在膝間,淚水從臉上滴落,自膝間落在地上。她想起了小時候,一樣的漆黑的夜晚,他把嚇的瑟瑟發抖的她攬在懷里,她又想起了他起身為她掌燈,還想起了他愛撫地撫摸自己的發頂……可是,他為何不信自己呢?就這樣把自己交給了豐辭,是因為梅歡歡么?平日里畢竟未有大事發生,而此次梅歡歡奄奄一息,自己碰觸到他的底線了么?
清樂的傷心和委屈無處訴說,明明與自己無關的,可偏偏從自己身上掉落一個什么“魔界信物”,明明是梅歡歡叫自己去梅林,想要讓自己受刑的,可是為何偏偏她受了那么重的傷。清樂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腳踝,今天被凍得時間久了,腳踝一直還脹痛呢,這一次連梅族長也沒替自己說話,對了,他是去里間照顧梅歡歡了,平日里,他們還是可以回護自己的,可是此次遇上了梅歡歡的生死大事,便是誰都要被排到后面去了。
她不由得想起瑛時之前說的,這世上哪里有什么深情?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們只是在喜歡你的時候一往情深罷了,誰又知道他們何時會變心呢,而變心后,他們會成為最最絕情的動物。怎么想,心里怎么亂,她怏怏地緩不過神兒來,好在監牢里雖黑,卻靜,她從心亂如麻到深入思索,想通了一些事情。
原本自花族出來,她對風謹的態度失望,心灰意冷不想解釋,但此刻冷靜下來,倒也琢磨出一些味道來。本就不是自己做的,為何還怕別人審理的,別人問照實說就行了,若是君上一直護著自己,總是沒法證明清白的,旁人也會說是君上徇私,況且,君上只說讓豐辭審理,又沒直接給自己定罪,自己只需好好解釋便是,有何不愿的。明日豐辭會來提審,想通了這個關節,清樂頓時覺得輕松了許多,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卻被黑暗嚇得再次低下頭去,只得默默地估摸著時間,希望豐辭早點來提審。
梅歡歡雖是重傷,但好在梅華與風謹救治及時,風謹與她本來就是表兄妹,也算血脈同源,自然祭真元救治她十分順利。不久之后,梅歡歡便悠悠醒轉。
梅華聽見梅歡歡醒來,趕緊坐到她床前:“歡歡你怎么樣了?”梅歡歡見大哥坐在床前,一雙眼眸有些迷茫,她向他身后望了望,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心下有幾分酸楚。梅歡歡剛才做了一個夢,夢中她和清樂在一片林中遇險,謹哥哥趕來,她心里十分歡喜,結果風謹沒有與她搭話,飛身替清樂擋住了襲擊,一團黑光打入她的身體,梅歡歡只覺心肺劇痛,不僅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她一雙眸子哀怨地盯著風謹的臉,可是很快她的視線就模糊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耳邊只殘留著他的聲音:“清樂,沒事吧?”她想他心里終究是沒有自己的,他竟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危在旦夕了……
此時,梅歡歡依舊有幾分迷惘,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自家親大哥守著自己,令她心下略安。梅歡歡委委屈屈地叫了聲:“大哥。”梅華趕緊扶她起來,梅歡歡靠在他肩上,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抬眼看去,風謹冷冷的面容映入眼簾,梅歡歡心里又驚又喜,原來他在這里,她再看向他身后,清樂并未一起,她覺得頭有些疼,喚了聲:“謹哥哥”,就微瞇上了眼睛。
“歡歡好些了么?”風謹平靜的聲音傳來,他隨之也來到近前,“疼……”梅歡歡帶著幾分嬌嗔,她覺得身體里有些疼,但是還可以忍受,只是她一時間有些忘了發生了什么,與方才的夢境有些混淆。
風謹見她似夢非夢,淡淡說到:“你帶清樂到梅林,然后遇襲,是何緣故?”梅歡歡聽聞臉色劇變,她復又睜開眼睛,眼里帶著幾分閃躲:“我……我想著與清樂一起查探查探,沒想到……”“清樂說是你將她帶去梅林,要以寒冰之刑逼她認罪。”風謹云淡風輕地打斷她的話。“我……沒……沒有。”梅歡歡終于回到了現實,原來之前的臆想是夢境,在梅林,的確有一個神秘人襲擊了自己,不過,自己帶清樂去梅林的原因卻不可說。
梅華拍了拍梅歡歡的背:“歡歡,大哥也想知道,你為何帶清樂去梅林?”梅歡歡支支吾吾,說到:“我想著約清樂去附近查探,然后誤入梅林……”“可她確實受過寒冰之刑。”風謹語氣有些急:“若非你授意,她怎會落入二重障?”
“這……”梅歡歡一時語塞,原本她是按那人所說將清樂帶到梅林,實施既定計劃,卻不曾想……突然她急中生智:“那是因為我發現她身有異狀,懷疑她與魔界有關,果然后來林中出現一黑衣人,不由分說就襲擊了我,我受重傷暈厥,但絕對可以確認清樂與其有關。”
梅華身體微顫,臉色發白,風謹只幽幽看了梅歡歡一眼,似嘆息般說了句:“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