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房的房頂直沖云霄,破碎的瓦片如天女散花,爆炸沖擊波掃蕩之處,墻垣傾塌,草木盡折,連泥土都被刨去了三寸。
退魔司的申執事正負手立于院子中,澎湃莫測的靈力在身前張開護體法陣,連帶他腳下的地磚一并護住,如同中流砥柱。
這張恐怖谷效應的臉上,此刻浮現出了驚悚的笑容。
依托縣衙的防護陣法,爆炸的威力會有所折扣,不會擴散到街區,但解體自爆的毀滅性靈力在當中橫沖直撞,難免會毀掉幾個關鍵證據。
甚至全部付之一炬,也合情合理。
一切盡在掌握!
其實,大家都是吃委員會的飯,低頭不見抬頭見,本不必鬧到這個地步的,要怪,就怪你清芮多管閑事吧…
申執事悠然離開,暗爽不說出來,自爆來的太快,只是一場意外~
“爆炸都結束了才回頭,看來執事大人您,是完全不懂噢?”
懂什么——申執事的神識頃刻間擴散出去,鎖定從廢墟里摸爬出來的程小乙。
他左手托著展開了防護法陣的七星櫝,右手則抓著一張符篆。
原來是有法寶護身…申執事轉過身,深邃的目光落在程小乙手中的符篆上:
“那是萬法皆空?”
“瞧您的表情,是沒想到這玩意兒還能用來打斷解體大法?也對,退魔司里都是些食古不化的泥偶,如今的修煉界日新月異,他們還躲在廟堂里嘬大煙。”
程小乙屈指將力量耗盡的符篆彈作飛灰,眼神一凜:
“殺死陳肅光的人,就是你申執事吧!”
“何以見得。”申執事古井無波,抄著手臂。
“從崔濟鋃鐺入獄到戰術攀咬再到肝腦涂地,他直接接觸過的人,只有你和袁邱,袁邱作為劍修,只對元神之術略知一二,簡單的排除法一做,那能以元神之力、或者說,香火愿力偽裝的元神之力,悄無聲息殺死陳肅光,并在崔濟的腦袋中埋雷的,舍你其誰?”
“程修士,你口口聲聲說陳肅光死于咒誓,我堂堂退魔司執事,哪里會此等旁門左道?”
申執事譏誚道:“說到底,你不過是假定了嫌疑人范圍,然后像個三歲小孩做算術一樣,加加減減罷了,卻根本沒考慮過嫌疑人范圍的正確性,退一步講,即便我允許你懷疑我,你的證據呢?”
程小乙答非所問:“執事大人該不會以為,我手里這個盒子,是個擺設吧?”
以七星櫝法陣對內的變態防御,擋個圓滿金丹解體自爆,根本——好吧,還是有些勉強的。
況且程小乙人也在法陣內,真要用七星櫝硬捂,解體自爆的威力要橫沖直撞很久才會化解,到那時,就真成鐵鍋燉自己了。
所以他在法陣頂開了個小口,當是高壓鍋的泄壓閥,這才有了房頂直沖云霄的奇觀……
這廂間,狼藉的院落中清光一閃,清芮帶著傷勢不一的眾人傳送出廢墟。
她的手中提著一只香爐,是留平解體途中被程小乙強行打斷,因而保留下的三魂,有此三魂,就能對留平使用搜魂法套娃。
前提是出了這檔子事,委員會還會允許斷佞劍使用搜魂法。
“此番搜魂法審訊,因斷佞劍操作不當,導致人犯身死、一名審訊人員殉職,我會回去稟報上級,”
看見那香爐,申執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再刻意壓制譏諷之意:“清芮總司,剩下這名關鍵‘證人’,你可千萬要照看好了。”
清芮不予置評。
祝啟顏小聲嘀咕:“不幫忙也就算了,還在一旁說風涼話,這種討厭的家伙是怎么進入退魔司的?”
“何時輪到一個師門棄徒,來說教我退魔司了?”申執事輕蔑道:
“祝姑娘,勸你還是客氣點,現在天底下能幫你斬去因果的,只剩下退魔司,如果你打心眼里想當一個水鬼,退魔司也會尊重你的意愿。”
“區區小事,怎敢勞貴司出手,”李疏聞上前護犢子,不卑不亢道:“家師自有安排。”
“瓊華劍修系的準道標?”申執事臉上譏諷笑意不減:
“聽說雷劫大會上,你招來了蝕心雷劫,我很高興你沒因此變成妖魔,畢竟被迫處理你這樣一個天才,對退魔司乃至整個委員會而言,都不是好事。”
瓊華封鎖了消息,眾人此時初次得知,無不大驚失色。
尋常弟子引來蝕心雷,充其量是師門失職教導不利,沒有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但準道標引來蝕心雷,就是原則和底線上的重大過錯,是舉門舉派墮入魔道的不祥之兆!
清芮沒去看李疏聞,她了解這位看似大條灑脫、其實敏感纖細的故友,這種時候多看她一眼,都相當于朝她心頭一記重錘。
見大師姐面無血色,祝啟顏又急又氣當場炸毛:“休要胡言亂語!蝕心雷劫不是疏聞師姐招來的!”
她上前一步,還要據理力爭,鞋底忽然傳來熟悉的糟心質感,接著便是心亂如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淦,你這么一搞,不就等于承認蝕心雷劫確有其事了嗎!這時候就該手風琴拉滿,高呼“Fake news!”才對,我愚蠢的甲方爸爸……程小乙無奈扶額。
“是非自有公論,我聽說瓊華組建的調查小組,昨夜子時已經趕到越州城,與其在這里和我浪費口舌,不如趕緊想想怎么應對質詢——你們是道校的學生,應該很擅長這個,別的沒事,我就告辭了!”
申執事何等得意,收斂了神識,手指一撥招來飛劍,昂首闊步踩上。
怎料腳下一滑,很不體面的摔了個狗啃屎。
是真的啃屎,因為一坨女生自用九成新的熱乎狗屎,就在他的嘴前等著,雙方來了個親密接觸。
“誰干的!”
申執事憤然起身,以他元嬰期的修為,摔這下不痛不癢,但狗屎的侮辱性,實在強得過頭。
眾人不語,祝啟顏躲在李疏聞身后偷笑,被李疏聞踢了踢腳跟,立即正色:
“執事大人,可需要凈衣符?”祝啟顏取出厚厚一沓凈衣符。
太壞了,贈人狗屎,還贈人凈衣符?
“我問你是誰干的!”申執事的臉都黑了,只聽見程小乙在一邊吹起了口哨。
那欠揍的表情,就差把“正是在下”四個字直接寫腦門上。
“申執事,您趕時間,”清芮不溫不火道:“長甌的事,您要趕快回去復命,至于最后這…晚輩以為,不必事無巨細。”
特意以晚輩自居,挫申執事這位前輩的臉。
“輪不著你教我做事。”
申執事冷哼一聲,催動香火愿力消弭怒氣,御劍離去。
“呼,還不夠解氣!”祝啟顏朝著:“你怎么不把狗屎傳送進他的肚子里?”
眾人汗顏。
“如果我能把符塞進去,理論上也是可行的,可惜塞不得,”程小乙一本正經:“不過這事說白了,我們還是啥便宜沒撈著。”
袁邱深以為然點頭道:“之前在越州,我見過這位姓申的執事,也沒今天這樣…”
趙修平輕咳,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這時,又有一隊修士御劍而來,懸停于半空中,為首一人以靈力擴音,對著下方吆喝道:
“李疏聞,速速與我等返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