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佩佩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走,后面跟著像她一樣漫無目的的行李箱。
去哪呢?還去伊珞那?太叨擾人了,不合適。秦曉東?去了不被嘲笑死,不合適。平時嗨歌喝酒的姐妹?該怎么和她們解釋這幅狼狽的樣子,不合適。
滑動著翻不到頭的好友列表,阮佩佩悲哀地發(fā)現(xiàn),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接收她的朋友竟然一個都沒有。
混得真慘。
那就交給命運吧。
坐上出租車,阮佩佩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一個地址。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jīng)停在了家門口。
不管風雨如何傾瀉,心情怎樣跌落谷底,總還是有個地方可以無條件容納自己。
“爸?媽?”
沒有回應。
“媽?”
推開主臥的門,阮佩佩看到偌大的雙人床上只躺著睡得迷迷糊糊的母親。
阮佩佩爬到被子上面躺下。
“佩佩,你回來了?”
含糊不清的聲音慵懶至極。
“嗯,我爸呢?”
“晨練去了。”
“哦。”
側身拱到母親懷里,阮佩佩覺得莫名地踏實舒適,困意瞬間席卷。
“佩佩姐,我當公主,你當王子。”
“為什么要我當王子,我也想當公主啊?”
“因為你比我大啊,長得也比我高。”
“對哦。”
“我現(xiàn)在是被野獸關起來的公主,你是來解救我的王子。”
“那我應該怎么解救你?”
“我閉上眼睛,你親我一下,我就醒了,我們就可以逃了。”
“好吧,你躺下吧。”
“躺好了,來吧。”
……
柔軟的嘴唇無關情欲,一呼一吸間奶香四溢,沒那么多復雜的道德情緒,這只是兒時最愛玩的游戲。
怎么會夢到這么久遠的事情?
阮佩佩在冗長的夢境中慢慢地走了出來,發(fā)現(xiàn)身邊空空如也,而自己也被蓬松的被子反過來包裹成了粽子,難怪在夢里穿著背心褲衩都覺得酷熱難耐。
這一看就是母親大人的杰作,阮佩佩哭笑不得。
走到洗漱室洗臉,鏡子里赫然出現(xiàn)一張疲憊不堪的臉,和一雙腫成核桃的眼。
啊啊啊,怎么解釋?
阮佩佩捧了幾抔涼水潑在臉上,并沒有什么效果。
算了,硬著頭皮上吧。
帶著滴水的發(fā)梢,阮佩佩走到了廚房門口。
油香,肉香。
肚子“咕嚕嚕”地叫著,阮佩佩這才想起來自從昨晚上和安陽“促膝長談”之后就再沒吃過東西了,胃酸劇烈地分泌著,實在不行就只能消化自己了。
“媽,做什么呢?”
“給你煎個雞蛋,再來幾片培根,餓也不可以空腹喝牛奶哦,等著。”
杯子散發(fā)出熱騰騰的奶香,房間里充斥著微帶點焦味的肉香,饞蟲張牙舞爪地咆哮。
在理智即將失去對身體控制的底線,一盤香氣四溢的早餐終于擺在了眼睛快要發(fā)綠的阮佩佩面前。
似蝗蟲過境,杯盤里片甲不留。
簡美蓮一邊喝著滾燙的咖啡,一邊不懷好意地看著阮佩佩。
“被甩了?”
阮佩佩差點沒把剛囫圇吞下的牛奶噴出來。
“媽,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都這副德行了,還裝?”
“好吧,簡大偵探,您破案了。”
“哪個?是秦家那小子嗎?”
“媽,那都猴年馬月的事情了,再說了,他甩我,可能嗎?”
“也是,那小子配你也就勉強湊合。”
“那你還給我倆指腹為婚咧。”
“還不是你溫姨太熱情媽媽臉皮薄不好意思拒絕嗎?做不得數(shù)。”
“人家可是記得真真的。”
“不會吧?誰年輕時沒口出狂言許下過不切實際的諾言?玩笑話都要被強制履行,那這世界不亂翻天了嗎?”
“哈,簡大小姐,是您不講信用哦,居然還能這么硬氣。”
“放心,阮大小姐,真到秦家那小子提親的時候,媽媽肯定毫不留情地給他撅出去。”
“提親?您怎么不說八抬大轎呢?都那時候了,悔婚還來得及嗎,簡大小姐?”
“實在不行,你就花錢找個替身給你搶婚了,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嗎,阮大小姐?”
“高手!簡大小姐您不去編劇本真是可惜了。”
“過獎了,阮大小姐。”
得益于從小散養(yǎng)的緣故,母親這個詞在阮佩佩的字典里與“嚴厲”并不掛鉤,說起話來也沒那么畏手畏腳,旁人看來還頗有點朋友的意思。
“好了,十塊錢的開場白也嘮完了,說吧,咋回事啊,閨女?”
“可不可以不說啊。”
“語文老師沒教過你‘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嗎?喏喏喏,證據(jù)確鑿啊。”
簡美蓮拿指甲蓋扣了扣餐桌,一副公平公正大義滅親的樣子。
真是滴水不漏啊。即使形勢處于下風,阮佩佩依然高風亮節(jié)地表達了她對對手的敬佩。
放棄抵抗吧,還得在這蹭吃蹭住呢。用自己一小丟微不足道的八卦來換取一陣子好吃懶做的安穩(wěn)生活,傻子才會拒絕呢。
“您說對了!阮大小姐被人~甩~了~”
“哦?誰家小子瞎了眼啊,我沒見過吧?”
“媽,你知道是誰吧,柳伯母沒跟你提過嗎?”
“說過一嘴,我給忘了。”
“她叫安陽,一個女生,我出軌了,昨天分手了。”
阮佩佩之前看網(wǎng)上別人分享的出柜經(jīng)歷,都是需要長久的鋪墊、循序漸進地試探、得天獨厚的時機、再加上令人艷羨的運氣。
從沒想過這么唐突地當做閑話一樣說了出來,不過既然是在“而空”認識的安陽,那柳伯母肯定一開始就和母親透過底了,交往這么久也沒見母親提過,想必是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吧。
分都分了,責備也無濟于事了吧。
然而,出柜和出軌雙管齊下,哪個會更讓你震驚呢?
阮佩佩覺得自己在母親的生活里下了一劑猛料。
時間“嘀嗒嘀嗒”地織成密不透風的網(wǎng),阮佩佩像迷途被捕的小蚊蟲,越使勁越無法掙脫,而母親,就是躲在遠處靜候上鉤的大蜘蛛。
“好事。”
“啊?哪個好?出軌好?還是出柜好?”
“繞口令呢你?秀逗了吧你,都不好!唯獨你親口告訴我這件事,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