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做虧心事,但陸子昂依然覺得內心很忐忑。
站在門口把氣喘勻了,這才大大咧咧地開門走了進去。
“老婆,我回來了,你回來也不提前告訴我,我昨天晚上就趕回來了。”
曲瀾正彎腰收拾著家里的衛生,聽到鑰匙旋動的聲音才抬起頭來,對著風塵仆仆的陸子昂說道:“你難得回家一趟,就多待待唄,我一個人在家又不要緊。”
“老婆,你最最善解人意了。”
“滾,先去洗手。”
曲瀾一把推開湊上來要抱她的陸子昂,說道。
“遵命,老婆大人。”
奇怪,我明明什么出格的行為都沒有,不就是和我媽朋友家的閨女打了個照面嗎,有什么好抱歉的?對啊,不能先弱了氣勢。陸子昂對著鏡子和自己理論了一番。
吵架的事就像從來沒發生過一樣,每次都這樣。曲瀾一邊剁著肉泥,一邊想。
在昨天的獨自進食和閑逛中,看著琳瑯滿目的“奢侈品”,曲瀾想了很多。
有錢人的生活就像天上的星星,遠遠地看著閃爍,但無論怎樣踮起腳尖伸長手臂,都是無法觸摸的。
光鮮亮麗,勾人心魄,但那終究不是我的生活。
身世是我們甩不掉的綁腿石,即使步履艱辛,我們依然可以踏著小碎步前進。無法一步一步地走,就一厘米一厘米地挪,只要方向正確,假以時日,總會與起點拉開距離。
兩個人在一起,就應該為共同的目標奮斗,只要同心,時間不是問題。
陸子昂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悄悄地走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曲瀾。
“老婆,做什么好菜啊?”
“尖椒釀肉,藕夾。”
“哇,這么棒,好久沒吃過老婆大人的拿手好菜了,我都餓了。”
“等著吧。”
陸子昂說的沒錯,曲瀾很久沒正兒八經地下過廚了,工作日下班回家,累得不行,隨手炒倆菜敷衍一下就得了,周末呢,滿城市轉悠著美食打卡,哪有時間和心情一展廚藝。
客觀來說,曲瀾燒飯的本領雖然算不上特別出彩,但至少能打過一票平均水平。這與從小就溫飽自知的錘煉密不可分。
尤其是尖椒釀肉,在陸子昂的美食寶典里,是能和他媽做的紅燒肉不相伯仲的存在。
心情不錯,看樣子這兩天和安陽聊得挺好嘛。
說起安陽來,陸子昂的感情很復雜。
第一次以曲瀾男友的身份與安陽見面,的確被驚艷到。要說他沒被安陽的氣質擊中,那是睜眼說瞎話,但與此同時,安陽的氣場太足,讓他不自覺地低了幾分。
掉進人堆里也尋不見的曲瀾怎么會攀上安陽這等閃耀的人物?自帶BGM出場的效果把他倆映照得更加灰頭土臉。
對出眾異性的另眼相待,對女友閨蜜不可捉摸的好感,對強勢女性的敬畏,以及在她面前無法彰顯男子氣概的憤懣,還有不可明說的可憐自尊心,交纏在一起,五味雜陳。
喜歡?害怕?渴望?憤怒?自卑?都有吧。
人的感情總是這樣左右漂浮,純粹、絕對都是不現實的。我們受困于自己的性別,圈囿于自我的身份,做著各種平衡。
有些人直接宣告放棄抵抗任憑欲望擺布,有些人在追求理智的極致間苛求自己,但大多數人如履薄冰地走在情感與理智間的鋼絲上,試圖保持中立。
無論屬于哪種類型,我們都會碰到那么些無法防備的時候,理智蜷縮一隅,感情霸占主權,來不及算計,經不起推敲,腦門一熱,跟隨了瞬時的情緒。
此時的陸子昂,對安陽的是情緒是感激。
不管怎樣,安全度過一劫就是好的。
氣味總是先聲奪人地勾引著胃里的饞蟲,視覺上的刺激更是加快了它們的蠕動。
倆好菜,加上熱氣騰騰的白米飯,足夠平復腸胃焦躁的騷動。
“安陽怎么樣?”
“挺好的,不過和小女朋友鬧分居呢。”
“還是以前那個女友?”
“對啊。”
“還沒換?破記錄了吧。”
曲瀾不明白,為什么每次一談起安陽,陸子昂的語氣里總是透露出一股嘲諷。難道是因為喜歡同性?可安陽她喜歡誰,礙著他陸子昂什么事了?想到這里,本來挺好的心情,頓時被毀于一旦。
“用不著諷刺吧?”
“沒啊,我只是說事實。”
曲瀾懶得和陸子昂理論,于是換了策略。
“也是,誰叫她魅力無限男女通吃。”
“那你可得小心點。”
“陸子昂你有完沒完啊?她喜歡女人,還要經過你同意嗎?用得著左一句右一句的含沙射影嗎?”
“開個玩笑嘛,不說她了,吃菜吃菜,哇,老婆,這個尖椒釀肉可太太好吃了,以后可以常做,常做啊。”
曲瀾的滿腔怒火,碰上陸子昂的話題轉移,就像灌滿炸藥卻被鐵桶罩住的炮仗,在曲瀾的身體內部悶聲爆炸,沖擊著五臟六腑,陸子昂卻完好無損。
曲瀾當然不會知道陸子昂心中的糾結,只是單方面認定他是頑固的直男癌發作。
無所謂,反正又不需要他的理解,愛怎么想是他的自由。更何況現在的當務之急并不是這個,還是不要把氣氛弄得太僵。曲瀾心里暗暗盤算著。
陸子昂不明白為什么只要一提起安陽,曲瀾就像護犢子的母獸一樣,張牙舞爪地放大任何細小危險。不過是童年的玩伴,還長時間失聯過,有這么情深意濃嗎?
飯桌上就是這樣,和諧只是表象,底下卻心懷鬼胎,但好歹,雙方都愿意維持。
“你爸媽還好嗎?”
“挺好,身體硬朗牙口也好。”
“那就好,年紀大了最可貴的就是健康的身體。”
“對啊。”
“你媽還跳廣場舞呢?”
“那必須啊,還想拉著我爸一塊跳呢。”
“哈哈,鍛煉鍛煉也好,還能和大家伙一塊玩玩,也沒那么無聊。”
“嗯,廣場舞的風氣盛行了這么多年,還是有它的道理的。門檻低,受眾廣,還強身健體,時間多到沒法花的大爺大媽終于有了好的歸宿。”
“可以啊,還上升高度啦。”
“那必須啊,你老公是什么人?”
“什么人?”
“當然是……高人啦~”
“哈,不要臉。”
“要臉能追到你嗎?”
“滾!”
油嘴滑舌并不是陸子昂的長項,但偶爾來一次還是可以的,越是不會說話的男人,一旦若無其事地說出俏皮話來,越是殺傷力巨大。
刷碗,收拾衛生,兩個人相親相愛的場景像極了一副廣告畫。
回到臥室,曲瀾思忖著心情不錯、氛圍允許,天時地利人和占盡,可以提一提結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