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那天上午，齊馬總覺著單位的氣氛和往日不大一樣，也說不出哪兒不對勁。午休的時候有消息傳了他耳眼里，是他們的老大，他辭職了——嫖娼。
“嫖娼？呵，多么刺耳的字眼兒，一個人就這樣毀了？聽說過命比紙薄吧？就這么簡單……幸虧沒落到自己頭上，親人，朋友，同事，一大堆，說什么？真就無顏見人了……”他給自己捏著把汗，“那個泰門不能再去了，啊，那條我愛的蛇……”
這兩天他就在想這樣的問題。愛，人之索求，非人類滅絕而不朽的話題。性，人之本；愛，情之由；怎么兩個字一湊一起，偏是和這個行、和那個不行？嫖娼——“唯只與阿，相去幾何？”玫瑰不會因?yàn)閾Q了花瓶而改變色彩，同樣的，插百合的花瓶換插康乃馨，那只花瓶就變得不如以前好看了嗎？兩廂情愿，又無礙他人，怎么一弄巴，就上了社會層面……
道理未必說服自己，現(xiàn)實(shí)還是要正視的。
周三那天上午，他參加了單位與在校生組織的一場足球聯(lián)誼賽，中午賽事結(jié)束，他想在外面洗個澡、吃口飯，不知不覺，他的車又轉(zhuǎn)向了那條去泰門的路上。“人之所畏，不可不畏。”他給自己提著醒，勸自己不要再在這件事情上涉險，他試圖規(guī)避那條路，卻怎也扭不過那個勁兒……
泰門，一如平常。
他洗了澡，換上浴服，茫然不知所向。他在浴區(qū)里走動著，思想留下來吃飯還是離開這兒，乃至于該不該來這兒，他想去三樓，又不想給四樓知道……
電梯載著乘客自六樓而下，他沒搭梯，亦或四樓停駐……
空梯上來了，他搭梯按下三樓鍵……
真是怕啥來啥，四樓，電梯停下了……
“哥慢走，再來啊……”是那位經(jīng)理，她在送一位客人。
“哥，您來了？”她一眼瞅見他。
“哦，你在班兒？我去三樓——三樓吃口飯。”他無處躲避。
“一會兒上來嗎？”
“今天怕沒時間，改日過來。”梯門關(guān)合了。
他預(yù)感到那天的事情還沒結(jié)束，她會下樓來煩他。“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恐懼是誤事的根源。來吧，我并無所虧，你有底氣，我偏沒有？說好便好，莫非給你嚇著不成。”他從容起來，但畢竟不是平常心。
三樓，餐廳里滿是人。那個女郎見他進(jìn)來，趕著迎上去。她給他引入包間——那包間本已‘預(yù)留’出去了。女郎說今天接了個團(tuán)，比較忙……她安排好他，又忙別的去了……
沒一會兒他的菜就上齊了，不用問，一定是女郎的關(guān)照。香噴噴的水煮魚，他剛要動筷子，四樓那個經(jīng)理來了。
“哥，你這兒一人兒吃飯？”
“哦，是的，你吃了沒有？來，一起吃點(diǎn)兒吧。”
“我剛吃過。”她脫鞋進(jìn)了包間，坐他一側(cè)。
“要不要喝杯飲料？”
“哦，不用，您不用客氣。”
他知道開場過后，她就要切入主題了，果不其然……
“哦，哥，不耽誤您吃飯，我就說幾句話。那天我給那個女孩兒狠狠批評了一頓，我對她說，‘哥是我們的會員，你自己的事情沒處理好，怎能怪到人家頭上？要是真有事情發(fā)生，還要人家負(fù)責(zé)么？都像你這樣，這店還開得下去嗎？’”——
“哦，不，不，不要錯怪她，是我徒生事端——這事兒已經(jīng)過去了，說好了，以后誰都不許再提它。”
“好，哥，不提，不提，你沒事兒就好。不過——那個姑娘好像打了心結(jié)，我看你挺喜歡她，不如你倆談?wù)劊言捳f開，不然。”——
“今天不用了吧，改日我會找她的。”他打斷她的話。“沒完沒了，你又何必這般熱心。”他心里說。
“我已經(jīng)給她發(fā)了信息，她在樓上，就下來了——聽說你在這兒，說要下來看看你，要不就跟她嘮嘮吧——哦，她來了。”
她來了，穿著件淡黑色的薄紗裙，長長的、上面鏤刻著莫名的花瓣；柔美的曲線，臂跨下細(xì)長的吊帶扯著個小方包，兩汪含淚的眼睛，一副委屈的樣子……
《伊利亞特》——一個女人引起的戰(zhàn)爭，當(dāng)希臘大兵奪回“錦標(biāo)”的時候，他們拋棄了死難的兄弟、戰(zhàn)友，忘掉了十年征戰(zhàn)的創(chuàng)痛，甚至甘心為之所付出的犧牲。
“是的，海倫又怎樣呢？她的美足抵她的過了。”古道熱腸，他本就不硬的心腸融化了。
“來，快進(jìn)來，哥在等你呢。”
“來，進(jìn)來坐。”他也向她打招呼。
她脫下鞋，赤足走進(jìn)來。
他向外掃視著，一雙雙眼睛看過來。
“來，這邊坐。”經(jīng)理說。她牽著她的手，要她坐了他對面。
“吃飯了嗎？陪我吃口好嗎？”他對她說。
“吃過了。”她順著眼。
“要么給你叫杯飲料吧？喝點(diǎn)兒什么？”經(jīng)理說。
“隨意，什么都可以。”
經(jīng)理喊來服務(wù)生，替她叫了杯粒粒橙。
“你倆這兒聊吧，我上面還有事情呢。”經(jīng)理說著便要走。
“你再坐會兒吧，人多熱鬧些，我們仨一塊聊豈不更開心？”他老實(shí)地不客氣。“兩個人的事情，你非要夾進(jìn)來，那就一起說個明白吧。”他的行為和勇氣與他的意匠空前一致起來。
“哦，還是不打擾了，你倆一起說話方便。”她識得風(fēng)雨，起身走了。
服務(wù)生送來杯飲料，她接著，喝了一小口，把杯子放了桌上。
大戰(zhàn)前的寧靜，四只眼睛兩兩相對，柔情里彌漫著硝煙……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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