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一直轉動著,轉過了歲月,轉過了回憶,轉過了一切。
卻總是有一處記憶,不停地徘徊著,即使多么模糊,也不停地在我腦中徘徊。
現在,這個記憶的源頭跑到了我的眼前。
她的香味是陌生熟悉的。
她的潤澤的長發又勾引著我的心弦。
如果地球的一切都能被轉走,那么我和她的記憶就是一切之外的一切。
她溫暖的手溫柔地撫摸了幾下我的頭。
“你的眼睛跟他好像呢……”她的中露出無限孤獨與挫折帶來的憂傷。
她就是我記憶中的一切,絕對。
“回家吧。”她微笑著抱起我,用胳膊夾著雨傘,給我帶來了無限的溫暖。
雨夜之下,她是我整個世界里的唯一的救贖。
打開沉重的鐵門,她帶著我走進了陌生又熟悉的屋子。
甩傘的聲音結束后,她又重新抱起放在地毯上的我。
“給你起一個名字吧。”她再次摸了摸我的頭。
“喵。”我向她的懷靠了靠,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讓我全身都舒緩起來。
“就叫你小闊吧,你和他好像呢……雖然他已經不在了……”她的眼里再次流露出無限深邃又抑郁的目光。
緊揪我那跳動的心臟。
“喵……”我伸出爪子,輕輕地放她的胳膊上。
“謝謝你安慰我。”她又微笑起來。
她的微笑總是很親切,很溫柔,很溫暖。
這個微笑朝向我,就這是整個世界給我的恩惠。
“你……要勤洗澡啦……不要老是邋里邋遢的……”腦海忽然響起她的聲音,不知是什么時候說的,我便聽從命令一般地跳到了地上,走著陌生又熟悉的路,走進了衛生間里,走到了洗澡的地方去。
我跳起來,卻怎么也夠不到開關。
“要洗澡啊……”她探過頭來,“真是只愛干凈的貓呢。”她還是微笑著走過來。
“你怎么知道在這里洗澡呢?或許你天生就是一只很聰明的貓吧。”她很甜美地笑著。
“我給你找一個盆,等等哦……”她去另一邊拿來一個盆,把我放進去。
溫水噴到我身上。
“喵……”我舒服地挺直了腰,隨后又坐在盆里,沐浴著。
“水溫還好吧。”她摸著我的頭。
雖然我不怎么喜歡洗澡,但她越是撫摸我,我就越不想離開這個盆。
“喵……”我瞇著眼,任她摸著。
身體逐漸疏松起來,可能是因為太舒服了吧,我仿佛融化在了盆里。
“很舒服吧。”她仔細地幫我洗著。
不知為何,我在她身上感到有一種吸引著我的力量。
我在水下睡著了。
……
那晚我在她身旁睡得很舒服,仿佛有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我醒過來,睜開朦朧的眼,脫開了模糊的夢境。
她已經走下床了。
我跳下去,走到房間外。
她應該是獨自一人住在這里,這里的空間算不上大,但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
我走向有做飯聲音的地方去。
“喵?”我看著她,靜靜地坐在了地板上。
“早上好,小闊。”她微笑著看著我。
“給你也做早飯了哦。”她放下一個小盤,里面裝著熟的小魚片。
香味很美,我吃了一片,恰到好處的酥脆與香味讓我的舌頭得到了很大的救贖。
她也走到旁邊,坐在了椅子上,吃起煎雞蛋來。
“好吃吧。”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
“喵~”我滿足地抬起頭,回應了一句。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在微笑,很滿足地微笑。
“你笑起來跟他一樣好看呢。”她的眼里充滿了憐愛,但我能感覺出,她的眼神中還夾雜著難以捉摸的不舍。
我很快就把小魚片吃完了。
“你要乖一點哦,不能像別的小貓一樣頑皮,不然我會很累又很擔心的哦。”她梳理完稍有些棕黃的頭發,蹲下來微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出門了。”她看著我,關上了沉重的鐵門。
“喵……”我看著那個鐵門。
自那以后,我與外面的世界分離了起來。
我只是待在這個溫馨的家里。
沒錯,這里是我的“家”。
自那以后,我成為了她的貓。
我不想讓她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我愿意聽她的話。
我的直覺是對的,她是我記憶的一切。
她每天早上都在固定的時間起來,每天晚上都很晚回來,而且總是戴著一副疲憊至極的臉龐。
我不愿看見如此憔悴不堪的她,可我……卻仿佛無能為力……
“喵……”我看著癱在床邊的她。
一滴眼淚滴在了地板上。
“為什么你不能留下來……為什么……”她的哭聲很柔弱,很悲痛。
為什么我不能讓她擺脫這種痛苦?
為什么她如此悲傷?
如此低落?
“喵……”我走到她的身旁,與她靠在一起。
微涼的手放在我的背上。
“謝謝你這個冬天陪我……我只剩你了……”她略微轉過身子,把我抱在懷里。
她的臉微紅著,晶瑩的淚珠勾在眼角。
緊揪我的心臟。
心中無數個為什么全部不停地在心中徘徊著,使我的心臟很不舒服。
“喵……”我把頭向上伸了些,靠在她的懷里。
我不知道是我依靠著她,還是她依靠著我。
“闊延……不要離開我……求你了……不要……”腦中又忽想出她的話來。
聲音與抱著我的她是一樣的,我敢確定。
但是她一直沉默著,緊緊地抱著我。
腦海中的話又是什么?
我來到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她睜開了眼,看著我。
她摸了摸我的頭,把我抱在了床上,打算同我一起入睡。
我的心臟還是被緊揪著,我睡不著。
“喵……”我的心臟疼得受不了……
“怎么了?”她看著我。
我一臉痛苦的表情,緊閉著雙眼。
“……”她覺得我有些不對,把手放在了我的臉上。
“喵……”
“我帶你去看看吧……”她抱起我,走向外面。
我時隔多日,又一次來到了外面的世界。
……
“這只虎斑貓年齡雖然不大,但心臟有問題。”一個獸醫說道。
“怎么會……”
“這個問題是先天性的,治好……是不可能了……”
“雖然這話有些那什么……但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這只貓的時間不長了……”
“請全力治療它,算我求您了……”她的眼淚又出現在了眼角。
“喵……”我把手伸出去,卻夠不到她。
我第一次感覺到,我和她的距離是那么遠。
我們的時間是不一樣的,即使如此,我也想在自己僅有的時間,多帶給她一些釋懷的微笑。
而不是帶給她落寞的痛苦。
獸醫抱歉地搖搖頭。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淚珠從臉頰上滾落。
真的是讓我的心臟脹痛啊啊——!
“喵——!”我尖叫起來,爪子胡亂地往上揮著。
“小闊,冷靜一點……”她抓住我的爪子。
“求求你了……不要我再孤獨下去了……”她垂下頭,雙手緊緊地握著我的爪子。
我的心仿佛被挖出一般……
“闊延……不要離開我……求你了……不要……”腦海中又響起她的話來。
我的眼淚也不知為何,擠出了我渾圓的黑眼球,滑落在病床上……
“……”她把我帶回家了,一路都沉默著,悲痛籠罩在她清秀的臉上,反而把她那讓我著迷的香味覆蓋了。
路燈只是昏黃地閃著。
世界全都是謎一般的寂靜。
我躺在她身邊,任由心臟疼痛著,我也不出一聲。
她的淚不停地滑出劉海,浸濕枕頭。
“求你了……不要離開我……”她嘀咕著。
聲音是那么的柔弱。
我抬起頭,見她的手放在了一幅躺著的照片上,就放在我們中間。
照片里是一個男人,和她。
笑得是那么地可愛,那么地滿足。
她的心里一直住著他。
他是闊延。
為什么我如此肯定?
在那一刻,我終于知道了所有問題的答案。
是啊,為什么我會來到她的身邊?
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又是什么?
我全部都知道了。
我這輩子是只貓,但我也知道了我上輩子的身份。
縱使地球轉走一切,我也不會忘記那些徘徊的記憶。
她是我所有記憶的源頭。
縱使整個世界都寂寞著我們兩個,我也永遠不會忘記她。
我是闊延,我是她的男人。
上天,
求您了,
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上輩子的遺愿全部說出來。
我并不貪婪,
我只是想給這個試圖拼命愛上這個不完整又不完美的世界的人,
一句發自內心的話——
“香染,要好好的,我愛你。”
她猛地睜開眼。
“闊延?”她面前的模糊開始消散。
清晰之后,看見的卻只是一只普普通通,極其安靜的貓。
淚水又迸發出來,滑到下巴,聚成淚珠。
她又一次微笑起來。
可惜我看不見了。
真的很可惜啊……
……
地球不停地轉著,轉走一切,卻轉不走一切外的一切。
后傳
香染照著鏡子,梳理好頭發。
生氣又掛滿了臉上。
“我出門了哦。”
“喵~”
香染微笑著,看著那只乖巧的虎斑貓。
貓可有九條命啊,這才是我第二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