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睡眼朦朧的芝瓊剛在水房里端出一盆水，忽地就被眼前一張慘白的腫臉嚇得驚叫一聲。玖兒像沒聽到似的，勁直從她身邊穿了過去。她的心此刻比像個死人，沒有波瀾。
芝瓊氣得柳眉倒豎，“喂，你大清早批頭散發的裝死人臉啊！很嚇人的！”她放下水盆湊在玖兒身旁打量，“你昨晚哭喪去了？腫著個血紅的核桃眼，嘖嘖嘖...”
哭喪？這個敏感的詞一下提醒了玖兒，糟了，不能讓人看出她哭了，本來平素就和蓮若要好，瑜姑昨夜才處決了蓮若，要是自己這樣子傳了出去，不就惹她懷疑么。玖兒立即裝出病懨懨的樣子，吸了吸鼻涕，用濃重的鼻音說，“大概昨晚受了風寒，今兒天太冷，我回去再加幾件衣服去。”
“哼，”芝瓊白了她幾眼，小聲的說，“什么嬌小姐身體，病秧子。”
云珞也擔心玖兒腫脹的雙眼被人看出來，給她抹了厚厚一層茉莉花粉掩飾。又給她圍了個粗花布頭巾，再穿了好幾件襖子，整個兒就像個胖粽子似的。玖兒做出病懨懨的樣子見陶姑，陶姑還以為她真得了風寒，怕傳染給其他姑娘，單獨叫她去小屋子住一天熬幾幅藥喝。
其他姑娘來到騎射場正準備早課，徐姑卻出乎意料的告訴她們今兒早課取消，都到疏影閣的正廳待著，瑜姑今天有事宣布。
姑娘們忐忑不安的來到正廳，悄聲交頭接耳，
“今天不是瑜姑考察的日子啊？怎么全被叫來了？”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點怕，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就在小聲的議論中，瑜姑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襲苔綠刺繡的撒擺裙，罩著月牙白披肩，頭飾簡單的珍珠朱釵。看起來莊重，卻不隆重。云珞提起來的心稍微放了放，通常瑜姑在辦大事時，比如用家法懲處姑娘時，都穿得大紅大紫分外鮮艷，而今天，應該不是那樣的日子。
瑜姑今天沒心思裝扮自己。正廳后面的屏風內，翊公子那陰沉沉的眼睛正檢視著她辦事。這次再也不能馬虎了，要選出的人再出錯，只怕自己只能以死謝罪了。
“今兒人都來齊了嗎？”瑜姑坐在花梨木軟塌上，接過徐姑奉的熱茶喝了一口。
“還差一個玖兒。”徐姑看了看底下人群，“昨夜受了風寒，怕傳染人，讓她在屋里喝藥。”
“叫過來，讓她在最后面單獨站遠點兒。”
“是，我這就叫去。”
瑜姑看了看其他姑娘，繼續發話說，“今日不考你們功夫練得怎樣，看看最近讀書讀得如何了。巧兒把《楚辭》拿過來，你們就按著順序，每人過來讀一段兒。”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感覺奇怪，從來都只過問她們訓練的瑜姑今天是怎么了？但吃驚歸吃驚，還是依照她命令一個個挨著讀起來。
這群姑娘平日里只重習武，好多人只求識字會寫罷了，并沒花心思在詩詞歌賦上，讀起文章來也是別別扭扭，時不時冒幾個錯字的。
瑜姑聽得眉頭緊皺，生怕翊公子為這事找她麻煩。不過當初就定好計劃，詩詞什么的放在年紀大些的時候再重點訓練，如今大的沒剩幾個，全是一幫十二三歲的小丫頭片子，偏偏他要臨時起意聽她們讀詩。
玖兒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被帶了過去，遠遠的在門邊站著，她看著大家挨個讀詩先也覺得奇怪好笑，眼角悄悄亂瞄，忽然看見門口閃過一個不似家丁打扮的身影，咦？這個白衣男子好熟悉！！是那個易公子的隨從？
想起面具公子，玖兒嚇得身子一哆嗦。遭了，這個如此歹毒的人，怎會在那次輕易放過她？必是現在過來找人來了，想著會被這個惡人抓走懲罰，她就急得冒汗。怎么辦？眼下，只好生病裝到底，徹底糊弄過去。
這會兒正輪到琮燕念詩，她聲音清脆，平素和玖兒有些相似。想到這點，玖兒突然后悔，該死，忘記提醒云珞了，看這順序她已經念過了。她的身材和聲音是最像自己的，如果真真是那易公子找人，不就把云珞找成替罪羊了嗎？
就在玖兒胡思亂想之際，巧兒正朗聲叫她名字，塞了《楚辭》在她手里，讓她讀了一段。玖兒心情七上八下慌亂得很，看那些字如螞蟻在爬，晃得眼角怎么都聚焦不了，只照著文字磕磕巴巴的念了一小段就被攆了下去。
待所有人走后瑜姑不安的走到屏風后，詢問翊公子，“翊公子，您意下如何？這些姑娘可有滿意的。”
“你是嵐苑的主管，難道沒有自己的主意嗎？”翊公子冷冷的看著她。
“我確實有意向的人選...”瑜姑盡量斟酌自己用語，生怕那個詞說錯了，“但是翊公子高瞻遠矚，你的眼光必定是我不能企及的，求你給個指引的方向。”
“你中意的可是年紀大些的，長相標志的那兩個嗎？”翊公子問到
“正是如此...”瑜姑以為自己的判斷和他一致，心中正松了口氣打算說些溜須拍馬的話，沒成想被翊公子一聲大喝，“愚蠢，同樣的坑你還要再跳？犯過的錯還要再試？”
“啊？”瑜姑慌得手心冒汗，急忙說，“屬下愚昧，求翊公子明示。”
“上次的蓮若，年十七，正是你們推薦的最穩妥的人選，是吧？”翊公子轉著茶杯，目光里滿是不屑，“十七歲正是思春的年紀，見了風流倜儻的太子爺，愛的暈頭轉向，自然忘記自己要做什么。這次怎可再安排這樣的人過去？”
“確實如此...”
“這次我決定安排小丫頭過去，十一二歲即可，只需得到政王和熙王信任，端茶倒水探聽消息，幾個月后換一撥，聽話的尚可留下另做他用，不聽話的立即處決。若時機合適安排行刺，我另行吩咐楓苑的人過去，兩人里應外合速戰速決，再不留后患。”
瑜姑聽后急忙應和道，“翊公子想得極為周到！這么安排必將成功。”
“我剛看了下，第三個穿紫衣的丫頭可以用，后面那個系紅頭繩的丫頭也可以用。”翊公子回憶剛才的朗讀又皺了皺眉頭，“雖說她們主要時間是習武，但基本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也不要太差，怎么還有連字都念錯的？”
“是，屬下以后必強化她們的日常學習。”瑜姑急忙答應，心下默想，翊公子中意的兩人應該是云珞和琮燕了。這兩確實有幾分機靈勁兒，咦，不對呀，平時最靈活的玖兒怎么今天沒來？啊，是了，感冒了穿得粽子似的，差點沒認出來。
“啊，還有一事，”瑜姑突然想起這幫子小丫頭都未通過花位考，又請示道，“那花位考的時間就提前？專門為她們安排幾次任務？”
“提前吧。”翊公子想了想道，“考試不合格的也暫且留下。剛才提到那兩丫頭只要通過了就優先派出。”
“是。”瑜姑心想這翊公子此次是徹底打算換種戰術打法了？以前劉夫人主事時主張女殺手以色誘人，只要誘惑得了男人上鉤，哪怕放在那里聽情報也是值得的。如今派出這樣毛都沒長齊的丫頭，如何取得的了王爺們的信任呢？
可是如今是翊公子當家自然他說了算，他即要朝這方向走，這骨頭再難啃，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試試了。畢竟，蓮若這員大將的折損，是誰都意想不到的，出了蓮若這樣的事故，翊公子自然也怕妙齡女子再對玉樹臨風的王爺動了真心。
哎，說到底，還是翊公子總結的那句話對…蘇家男子好皮囊，自己可不就折在蘇家男子身上了？
瑜姑想到這里，面上浮出一絲凄涼的神色，覺得男女之間的情愛好沒意思。反正自己早沒了念想，如今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調整計劃，不然，嵐苑可再經不起再折損幾個精干丫頭了。
翊公子見她若有所思的立在那里，也不想同她解釋什么。因著他哥的原因，他本就不待見紅瑜，每次來她這里都來去匆匆，于是這會兒揮了揮手打發她道，“要沒其他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是。”
瑜姑剛退出去幾步，忽的又被翊公子叫住，他不滿的皺了皺眉，“對了，你們最近是錢太多沒處花嗎？”
“啊？沒有的事兒啊，上月才給您上繳了三千兩...”瑜姑慌張的否認，這翊公子又是唱的哪出啊！
“那怎么飲食開那么好？最后進來的那個丫頭腫得像個水桶，這樣的姑娘是訓練來誘惑男人的嗎？誘惑瞎子呢！”
“屬下一定督促她減肥，許是今兒染了風寒，穿多了。”瑜姑不敢找理由，先認錯。
“還有，你暗室的開關竅門，記得定期更換方向，以防萬一。”
“是，屬下謹記翊公子吩咐。”
瑜姑暗暗納罕，翊公子果真心細如發，在暗室住了幾日就留心下這處破綻，確實是自己不小心疏忽大意了，這么些年從未想過會有人能找到暗室進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