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回到菜市場，剛打開車門，李竹山就聞到了蔥油餅的香味。
香，好香！
沉浸做菜幾十年了，全世界的美食他幾乎都嘗試和品味過，但卻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樣的香味。
就像有一種神奇的魔力，直接鉆進了他的大腦，讓他本來靡靡不振的精神，瞬間抖擻了起來。
“這是什么味道？”
“蔥油餅。”
“蔥油餅？”
李竹山果然發現旁邊有個賣蔥油餅的小店，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沒錯，是蔥油餅散發出來的香味，香蔥的味道很濃。
但他靈敏的嗅覺，卻輕易地分析出來，那股神奇的香味，絕對不是蔥香。
“趕緊給我來一個。”
“老人家，”陳澗指著長長的隊伍說道，“要排隊的。”
李竹山也是個暴脾氣，頓了頓拐杖，大聲說道：“我一個九十八歲的老頭子，你讓我排隊？你問問這些年輕人，我需不需要排隊？”
幾個排隊的大爺大媽雖然頭發也白了，但也只能笑著搖了搖頭。
沒辦法啊。
人家九十八歲了，他們才六十幾歲，確實是年輕人。
“老板，你先給大爺一個吧。”
拿著陳澗給的蔥油餅，也顧不得燙嘴，李竹山咔嚓一口就咬了下去。
但在嘴里嚼了兩口之后，他就吐進了旁邊的垃圾桶，把剩下的蔥油餅也扔了進去。
“難吃。”
正在煎餅的陳澗愣住了。
他在這里賣蔥油餅也好多天了，除了那些故意來鬧事的，還沒聽過人說難吃。
“老人家，你能說說，到底哪里難吃了嗎？”
“你想聽？”
“想。”
“那我慢慢給你說，”李竹山慢慢說道，“面沒發好，不夠軟，而且還有股酸味。
“油太多，而且你用的是厚重的菜籽油，吃起來太膩。
“磨花椒粉的時候，你沒有去除里面的籽，所以有苦味。
“火候也沒掌握好，邊上煎得太硬，中間還是軟的。
“白瞎了這么好的香蔥，活生生糟蹋了！”
陳澗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對他的蔥油餅，他可是很有信心的。
結果被一個老頭一口氣說得一文不值，好像除了蔥，他根本就一無是處啊！
我的技術真有這么差？
陳澗覺得，自己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年輕人，蔥油餅雖然簡單，可還是要用心的，”李竹山道，“不用心，你做出來的餅就沒有靈魂，能好吃到哪里去？”
說完李竹山搖了搖頭。
剛才聞到香味的時候，他還是很期待的。
可沒想還是讓他失望了。
還是回家吧，趁自己還能動，再去研究一道新菜。
見他要走，杜鋼說道：“李老板，你先別走。”
“怎么，你還有什么好吃的？”
“有。”
“再哪里？”
“就在我廚房里，你過來坐一會兒。”
李竹山將信將疑，不過最終還是走進了杜鋼的店。
一看是個修電瓶車的，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但是很快，他就有了不一樣的感受，站在這個店里，讓他感覺非常舒服，本來有點疲倦的身體，好像也在慢慢恢復著精力。
于是他默不作聲地坐了下來，想看看這個小后生，到底能給他什么樣的好東西。
很快，杜鋼就端著一碗蔥花湯放在他的面前。
熟悉的香味。
但此時的香味卻更加濃郁，也更讓他精神振奮。
他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細細品嘗湯水中的滋味。
開水是自來水燒的，鹽倒是還行，用的是井鹽，其他……好像就沒什么東西了。
對他來說，這一碗湯未免也太簡陋了點。
但正是因為沒有太多的東西，所以才更能凸顯蔥花的香味。
這就是返璞歸真啊！
沒想到啊沒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竟然能喝到這么美味的湯。
“好！”
李竹山精神大振，一口接著一口地，把碗里的湯喝得干干凈凈。
“大好啊！雖然有點小小的不足，但也比隔壁那個蔥油餅好了一萬倍！”
隔壁的陳澗：……
“還有不足？”
“嗯，不要用自來水，要用蒸餾水，純凈無味的水，才能把蔥的香味放到最大！”李竹山道，“不過瑕不掩瑜，這是我這輩子喝到的，最驚艷的一碗湯！”
能得到這么高的評價，杜鋼也是心滿意足了。
下次就用蒸餾水試試，看看到底有沒有不同。
“小伙子，這蔥是你弄出來的？”
“差不多吧。”
“能不能給我看看？”
杜鋼想了想，從臥室把法師小蔥端了出來。
見到原生的法師小蔥，李竹山趕緊摸出老花鏡，還有一個放大鏡，像觀察微生物一樣，把小蔥從上到下看了幾遍。
“小伙子，你這盆從是哪里弄來的？”
“我從山里挖回來的。”
“能不能賣給我？”李竹山道，“你要多少錢都行，老頭子現在也只剩錢了。”
“不能賣。”
李竹山遺憾地輕嘆一聲，看來識貨的不是他一個人。
估計這種東西，也是千年難遇。
他是有點貪心了。
“不過還是有辦法的，”江云舒一看時機成熟，便說道，“如果李老愿意，我們可以聘請你當廚師，你每天來幫我們做做飯，不就每天都能用上這種蔥了？”
給杜老板找個廚師，這是記在小本本上的事情。
江云舒覺得李竹山就不錯，而且難得杜老板對他也推崇備至。
而且在他看來，能給杜老板做飯，這是李竹山莫大的幸運。
“小伙子，”李竹山倒是沒有生氣，而是問杜鋼，“你確定每天都能給我用一些蔥？”
“確定。”
李竹山心頭一動，面露喜色。
剛才他要買蔥，就是想在有生之年，用這些蔥再多改進幾個菜品。
他這輩子雖然廚藝精湛，但卻從來沒去參加過什么比賽。
不是他不想留名，而是他始終覺得，自己做出來的菜不夠完美，甚至那些被客人吹捧上天的菜肴，他都覺得難登大雅之堂。
但只要有了這些小蔥，說不定他就能突破有所突破，做出讓自己滿意的菜品。
機會就在眼前，又怎能讓他不激動？
而給修電瓶車的后生當廚師，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他是個廚師，做飯給人吃不是天經地義的？
至于是做給皇帝吃，還是做給乞丐吃，那又有什么區別？
只要能做菜就好。
“這倒是個好辦法。”
但是很快，又是神色一黯。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雖然醫生口口聲聲說沒事，但李竹山卻已經感受到死神的臨近，這幾天還能出來走動，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但恐怕做不了幾天，我就要去閻王爺那里報道了。”
“沒事，”杜鋼指著江云舒道，“你別看這個人不咋樣，但他卻是來自中醫世家，而且深得精髓，還有祖傳秘方，可以讓他幫你調理一下。”
江云舒：……
又是我？
我家有那么多祖傳秘方？
但既然杜老板都安排了，他也只能附和道：“杜老板，你不會有事的，經過我的調理，保證你能長命百歲。”
李竹山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老子今年都九十八了，你祝我長命百歲是在詛咒我呢，還是在詛咒我呢？
而且這么年輕的中醫，真的能懂？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反正都是快要死的人，折騰一下又有什么關系？
萬一真遇到了高手，讓他能再多做幾年菜，那就是憑空撿來的。
“行，那我回去準備準備，明天一大早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