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陽武院。
臨近大院門的一座院落內擠滿了人,形形色色的人,大多為無武器傍身的年輕少年人,少數則挎刀,亦有一兩個帶劍。
兩名老儒士在房檐下支著的長桌里提著筆挨個作記,臨近立夏,烈陽早已當空。
院里熱火朝天,人聲嘈雜。
屋內,李秋蕓在一一矯正屋外報上之名,程儒森幫著他打著下手,兩人是時刻不得停歇,忙得略有焦頭爛額之意。
本來這些事也落不到他這個州主身上,可朝會畢竟離陽之大事,如老師說得那般,做到親力親為,必要嚴謹不茍。
為了離陽,他愿意付出十分力。
至于前一日答應那陳老院長的事,他確實去做了,只不過把報址挪到了離這大院門最近的一處院落中。
那老院長早晨來看過后,大罵了他一聲狗日的,看著他嬉皮的奉承,甩手離開了。
李秋蕓認為那陳老院長應是默認了。
近些日子于離陽之人很多,忽而的涌入,近萬數。距離立夏朝會還有十來日,人,只會越來越多。也就是說,參會之人自然不會少,參會人多,問題便來了,這場由天空之城牽頭的角逐,不知要比試到何年馬月才是個頭。
以往的朝會他也去過,可哪里有這么多人,不過各州各地的天驕頂多百十來個,今一年的離陽朝會,最起碼要上萬數。
人多對于離陽自然是好事,對于天空之城,則要另說了。
李秋蕓不知如何去解決,時限亦是問題,問題加問題,只會出現更多的問題。若不是為了離陽,他甚至都恨不得當個甩手掌柜罷了。
話說回來,無論如何這一切都得有個完美的解決方法,而這個方法,在他看來,恐怕只有老師有所見解。
真是想啥來啥,孩子想吃奶了,娘來了,想娘家人了,孩子他舅舅來了。
這不是,陳摶不打招呼的進屋,便出聲道:“秋蕓,忙得很吶。”
李秋蕓大有所望,停下了手中之事,起身作揖行禮道:“老師,快請坐。”
程儒森如此致意道:“陳先生。”
陳摶微笑回應,自主而坐。
李秋蕓看陳摶獨自一人,難免問道:“就老師一人前來?”
陳摶朝屋外院落看一眼,“秦飏和淮易在外面。”
“自家人哪里需要如此繁瑣。”李秋蕓自然明白,便喚程儒森交代道:“儒森,快去把秦飏、淮易兄弟請進來。”
程儒森點頭而去,片刻后三人進屋,李秋蕓抬手邀請道:“兩位小兄弟還請坐。”
秦飏二人拱手致禮,而坐。
李秋蕓又吩咐道:“儒森,去后院沏壺茶來。”
“好的州主。”
程儒森正有此意,欲要去之時,陳摶置手出聲道:“莫要麻煩,我們坐會兒就走。”
程儒森看了一眼李秋蕓,得到了他的回應,而后應道:“好的陳先生。”
五人為坐,李秋蕓便開始對陳摶說起了自己所擔憂之事,“老師,以往的朝會不過百十來人,最起碼也要斗個個把月。此次的天空之城實在誘人,依我估計,最起碼也有個萬數之人參會。這得角逐到什么時候去?”
陳摶先是問道:“此時已有多少人數?”
李秋蕓正色道:“多于五千數。”
陳摶點頭道:“還有十日立夏,那破萬倒是有跡可循。若是以以往的朝會規則,萬人數一對一比試角逐,恐怕要斗個一季之度還不止,到那時說不定天空之城都已經開門再關門了,還去個屁。”
李秋蕓嚴肅道:“所以學生就想問問老師,有何見解去解決此題?”
陳摶不假思索,“簡單,即使有十萬人數參會,我依然可把他變成百人數。”
程儒森此時插話道:“陳先生有何方法?”
陳摶也不賣關子,“方法就是半空地獄。”
李秋蕓問道:“要如何做?”
陳摶直言道:“這一次的朝會,換個玩法,立夏當日,所有參會之人進入半空地獄前三間獄,半日之行,互相屠殺,直到剩下百人為止。倘若第一日超過百人,第一日活著之人,在第二日接著入半空地獄,以此類推,直到百人,真正的朝會伊始。”
程儒森喃喃道:“想想都血腥……”
陳摶嗤笑道:“血腥?那當你真正浴血奮戰之時,何為血腥?”
程儒森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李秋蕓深思熟慮道:“方法倒是個好方法。但是前三獄有百里寬廣諾大之地,倘若有些人躲著不出來,或是十人報團取火,直到百人為止,如何是好?”
陳摶笑道:“能躲,不失為一種本事。報團取火,更無所謂。真正的高手,可不屑于此兩者。”
李秋蕓擔憂道:“方法很好,可半空地獄仍然是那地獄領地,咱們一齊萬人入內,不怕引起不滿,從而發生戰亂?”
陳摶忽而傲然道:“不滿?戰亂?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嗎?方法就是我說了算。我陳圖南往那兒一站,誰敢動一下你就跟著他姓。”
李秋蕓奉承又無奈道:“老師果真是神人的,可這話說的,咋有些不中聽嘞……”
陳摶哈哈大笑。
事實上陳摶的確可憑借一己之力壓得整個半空地獄抬不起頭,可那地方畢竟是屬于柳相的領地,作為朋友,陳摶如何也要賣他一個面子不是。
后來陳摶找到了柳相,柳相答應讓出前三獄,且替人間開洞,條件卻是那只肥鴨。
陳摶不知他為何惦記著那只鴨子,問了一句他是不是也是看那鴨子肥,想吃?
柳相卻笑說,本座哪有圖南兄這般好嘴。
陳摶不屑的切了一聲,至于那肥鴨,反正留著有盛淑香盯著也吃不了,索性先是半答應了柳相,因為他還要征詢盛淑香的意見之后才可下定論。
詢問過盛淑香之后,她無異議,只是說了句那就給柳相吧,說是跟著陳摶早晚都得被吃了。陳摶當即無言,敢情是哪個都覺得他非得要吃那只肥鴨了?
那就算是吧……
一切自有了定見。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立夏之日越來越近。過去的幾日里,陳摶見到了許多老朋友,卻是攀談甚少,因為陳摶覺得這堆老鬼迂酸得很,即使過去幾百年,那深入骨髓的陳腐性子仍然沒變,他不喜歡。
在立夏前一日,陳摶遇見了一名挎劍的年輕人,此人身高七尺,眉眼帶笑,眼眸有光燦若星辰,相貌堂堂,身著一襲綠紋長袍。劍有鞘,不知何樣,只看得見兩面劍柄分別呈兩色,且分是印刻著兩個字,一面青白紋路印棠溪,一面黑赤紋烙刻墨陽。
棠溪墨陽。
偃州雒陽劍鄉的柳劍成。
兩人曾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初次相見之時柳劍成還是少年。
少年為年輕人,悠悠十三載。
柳劍成依稀記得陳摶,溫文一笑,抱拳行禮道了一聲圖南先生。
極境劍修,翩翩公子,頭名有爭。
秦飏相差甚遠,淮易可與抗衡。
陳摶略有期待。
這一次的朝會,是武人與劍修的曠世之戰。
人間十年一行的朝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