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漸漸暗沉下來，路邊商鋪依次開始閃爍出迷人的燈光，即使再簡陋的鋪子也隨著人群的到來變的熱鬧起來。人群變得擁擠而興奮，每個人心中都為著世紀末的時間點激動著，至于往后的時光會怎樣誰又關心呢？
天氣也越來越冷，蘇眉裹在毛線手套里面的手攥著拳頭，似乎這樣會好些，那幾個空曠曠的手指套也直挺挺的僵在那里。早就該知道抱在一起多暖和，干嘛要分開呢！出門的時候也不該臭美，嫌棄那個棉手套，不過想想零下二十幾度的街面上手放在哪兒也暖和不到那里去。蘇眉挽著子瑜的手臂，兩個人緊緊的靠在一起，沿著市府大街往前走，這么冷真有點后悔出來看這個熱鬧。
“一會我們看什么？太冷了還不如在宿舍看小說呢！我剛借到的《失樂園》還沒看呢。”蘇眉捂著不停往下掉的圍巾說著。
“看看熱鬧唄！老在宿舍看書，當心你的眼鏡片又該變厚了！再說一會有煙火表演和花車。哦，對了，鄭偉不是在花車里面嘛，說不定能遇見她。”子瑜說。
“見他干什么，還沒被他欺負夠啊！我可不想。我們玩我們的好不好？一會我們去前面的新華書店暖和一下，新華書店里面可多新書呢！不買還是可以看看的。”蘇眉一想到這些就難得的開心了一下，平時圖書館的書都太舊了，就那么多，好的書都很難借到了。
“唉！寶貝，咱們能干點別的么？除了看書。”
“我也不知道呢？你說呢？”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蘇眉開始依戀子瑜，什么事情似乎都要一起做。
“我請你喝珍珠奶茶吧？你喝過么？”子瑜問。
“沒有，不過太貴了，我不讓你請。再說奶茶也不一定好喝的，你看那個酸奶就不怎么好喝。”蘇眉小聲嘀咕著，
“這樣，我買一杯我們一起喝。”
子瑜搶先走了出去，邁著大長腿跑向一家奶茶店門口。九十年代末的時候奶茶才剛剛在這座城市里面的出現，昂貴的價格每次讓蘇眉也只是看看而已。那渾濁的米白色液體下面堆積著黑色珍珠，一口灌下去滿滿的一嘴，趕緊咽了下去，味道著實不是太好，最里面的珍珠嚼了好久都不知道爛了沒有，初體驗并不好，可為什么那么多人喝呢？這讓蘇眉想起了前幾天方子喻請她喝酸奶，玻璃瓶的酸奶，一層塑料紙和小麻繩系住瓶口。一撕開，上面一層還特別的粘稠（傳說中的奶蓋），聞起來就很怪異，喝到嘴里酸澀的像放壞了隔夜米湯，不比奶茶好到哪里。
管他呢！總是要和大家一樣的，蘇眉瞟了一眼子喻老道的樣子。于是兩個人手捧著奶茶一口口的交換著喝，這會不會是變相的JW呢?蘇眉有時候會下意識的想，可這又有什么呢？這是方子瑜，她最好的朋友。從認識到相知，蘇眉愿意為她在上大課的時候占座，愿意在她宿舍門口等上半個小時只為和她一起吃飯，也心安理得的享受她插隊打來的熱乎的飯菜。蘇眉看著子瑜短發、頎長如男孩子一樣的背影，有的時候也在想自己會不會是拉拉，趕緊一個激靈，怎么會呢？那陽怎么說，太可怕的想法了。
子瑜總是能擠到人群的最里面，即使一手拿著奶茶，一手拖著蘇眉。
廣場上人群和車流混亂的交織在一起，到后來的時候警察的安保似乎也不能阻擋被燈光醺醉的人們。廣場上方的時鐘指向十二，四周的煙火騰的一聲就沖向了寒冷的夜空，沒有星星的陪襯下整個天空都是它們的舞臺，可以盡情的歡騰。蘇眉仰起臉，喃喃地說：
“真好看！”是的，真好看！如果身邊是他該多好！
不過有子瑜在不是也一樣的好么？
“我們到前面去，前面好像有花車和彩燈，說不定鄭偉他們就在那里。走，蘇眉，快點，快點擠過來！”方子喻穿過人群，閃到了最前面一排。蘇眉被人群推搡著往前、往左、往右，隔著厚厚的棉衣都能感覺到膀子被撞的生疼，只能嘴里朝方子喻大聲喊著。
“等等我，我過不去了！”
終于千辛萬苦穿過空隙來到前面，其實到也沒什么新鮮，鬧哄哄的。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子喻，那個藍黑拼接的羽絨服上衣，短發的背影，明明剛剛還見到，擠擠搡搡的人群，怎么就是不見子喻。
怎么辦？蘇眉有點慌了，在人群中擠過來擠過去，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這么有力氣。早知道剛才這么有勁就好了，也就不會跟丟了。夜風愈發的冷了，圍在脖子上的圍巾在嘴巴前面結成了硬硬的一坨疙瘩，來來回回刮得下巴通紅。
蘇眉在廣場邊上找了一圈又一圈，子喻沒有BB機，自己也沒有，根本沒法聯系。唉，看來唯一能做得就是一會兒自己回去了，可是這繞來繞去的，蘇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了，唯一開通的一條夜間公交也不知道在哪個方向。來S城有一年多了，可真的離開校園，外面的位置一點都搞不清楚。問人，都是一問三不知，好不容易遇到個愿意告訴的人，結果指路指的只有神才能知道吧！打車吧，誰知道會遇到什么人，好人或壞人？繞遠繞到你必須把錢包里面的錢都給他都不一定夠，蘇眉心里想著，越發六神無主，心里還是發慌，害怕，子喻你去哪了？你是不是也一樣在找我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腿已經累到麻木了，蘇眉找了一輛大客車的旁邊蹲了下來，遮擋住了深夜的北風。大客車上的玻璃上還在閃爍的彩色的燈光，現在看起來竟如此冰冷，原來出了校園，自己什么也做不了，連自己回學校都搞不定。蘇眉蹲在那里木木的看著前面，鼻子一酸，眼淚就下來了。
過了一會兒，突然，面前站了一個人。
“真是你啊？”
“哈嘍！”
那人用手推了蘇眉一把。
“我能看見，推什么推？”蘇眉不知道哪里來的怨氣，大聲的朝鄭偉喊，眼淚更是止不住。
“你怎么來這了？就你一個？這么晚了還沒回？等人呢？”鄭偉把蘇眉拉了起來，一股腦問到。
“我和方子喻早就來了，后來就找不到她了。”蘇眉從手套里面把那雙凍木的手拿出來，用力搓搓同樣木木的臉頰。
“現在都幾點了，你還等著呢！估計她找不到你應該也回去了吧！你也別等了，回去吧？”說完鄭偉就要轉身走了。
“哎！”蘇眉叫住了鄭偉，笑話就笑話吧，也不差這一回了。
“一會兒我能和你一起走嘛？”
“為啥啊？”鄭偉愣了一下，看著蘇眉。
蘇眉能預想到他會如何一番奚落，也管不了了，能有個伴兒回去還是好的，免得黑燈瞎火的亂走，也真是不安全，蘇眉等著鄭偉的奚落，不過預料的聲音、語調并沒有再次響起。
“哦，走吧，我去收拾下東西，在車上，活動快結束了，也沒我們什么事情了。”
“你不和他們一起走？”蘇眉往大巴車上看了一眼，小聲問。
“誰啊？啊，我們學校其他人啊，他們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們先回去吧！不用管他們了。”
蘇眉望望周圍，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街面上的人群已經少了很多，只剩下孤單的幾輛車和零星幾個人。
鄭偉帶著蘇眉繞過一條馬路轉彎就到了公交站，就是蘇眉千辛萬苦也找不到的夜班車公交站，就在剛才的不遠處，自己怎么就找不到呢。
車上也有暖氣，不過沒幾個人，依舊很冷，較之剛才的外面已經是好很多了，蘇眉坐著鄭偉的后面，一聲也沒有。不知怎么，單獨在一起反倒是不敢說什么了，倒是有些尷尬。
沉默了好久，售票員報站名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這次，蘇眉不用死命盯著售票員，過了站也不用怕，反正不是自己一個人，蘇眉看著街邊的燈光一次次閃過鄭偉溫暖的后背。
“我問你一個事？”鄭偉突然說了一句，不過并沒有回頭。
“是你約我今天晚上看通宵電影的么？”
“啊？”蘇眉愣住了，不過又馬上想起來了自己的惡作劇紙條。
“就是夾在作業本里面的那張紙條，是你寫的吧？”鄭偉問道，依然沒有回過頭。
“嗯。”蘇眉小聲說，頓時臉上熱的發燙。
好在他沒有轉頭，不然該有多尷尬，那火辣辣的詞語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寫上去的，蘇眉心里想。子喻那張紙條的內容也是蘇眉設計的表白，估計鄭偉也看見了。
“那我們一會回學校還去看么？”
看么？
蘇眉想起了那張紙條：天上的云悠悠地飄，地上的雪輕輕地下，而我就這樣慢慢的喜歡上你。夠肉麻，夠酸。不過喜歡他？喜歡他笑話自己的鬼臉？喜歡他吹牛皮的模樣？怎么可能，事情有變，但，計劃不能變。
“嗯，看吧！”蘇眉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