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白真
“沖!”
白茫茫的風雪之中,蠻夷的騎兵如神兵天降一般忽而冒出,即便白真久經戰陣,但也是不由的心頭一跳。
旋即便是濃濃的不甘,他的鐵騎與匈奴酋首的大纛之間,僅僅剩下一里多地,他現在也可以選擇不顧一切的向著大纛沖鋒,以秦軍重甲之犀利,猝然之下這些蠻夷不一定能擋住他。
重甲精騎一旦沖鋒起來自然天下無雙,但騎士加上鎧甲,即便戰馬都是百里挑一,但經過這般廝殺,馬力已然快要盡了,若是沖鋒便有去無回。
白真猶豫了,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這足有千人的重甲精騎,還未替“長公子”橫掃六合,便折在了此處!
“白翼,將隊伍帶回去,我去斬了那蠻夷酋首!”
心思急轉,頃刻之間白真就在心中有了決斷,既不忍心讓這支天下無雙的騎兵白白折損,也不甘心就此放過近在咫尺的戰將時機,于是他口中爆喝一聲,強令族弟白翼,暫代他重甲騎軍都尉之職。
“大兄!”
白翼只是喝了一聲,但看見白真毫不理會縱馬沖鋒的身影,已然涌到了喉間的話峰無奈只能變成一聲低喝,“保重!”
似是連胯下的戰馬也感受到了白真的心意,原本已然有些力竭的它,居然再次將速度提了起來!
“好!”
發現這一點的白真大笑一聲,在馬背上人立而起,手里長矛借著馬力一送,當即便捅死了一個試圖擋住他的匈奴騎士。
與此同時,又有更多的的騎士向著他涌了過來。
“大王,秦人已退!不如下令大月氏與林胡騎士作為炮灰,朝著頻陽王氏大旗沖鋒,再以大匈奴戰士緊隨其后,如此數倍兵力壓上,此戰可定矣!”
援軍及時趕到,圩野王再次恢復了鎮定,伸手摸著臉上火辣辣疼痛的傷口,壓下心中憤怒再次回到了攣鞮衍拏身旁獻上計策,他沒的選擇,在這之前,他與郭傀達成一致,想要復克大燕那便只能依靠匈奴人。
“卻是不想秦人之中也有如此猛士!”
攣鞮衍拏目光灼灼,根本連圩野王看都沒看一眼,只是死死的盯著陣中依舊頑強沖鋒的白真,目光之中充滿了欣賞……與憐憫。
在他看來,白真只是選擇了一位戰士應有的死法而已,攣鞮衍拏不介意給這般猛士一個體面的歸宿。
“不準放箭,讓秦人也見識見識我大匈奴的勇猛!”
看著攣鞮衍拏意氣下令,圩野王卻也只能欲言又止,他知道眼前這位右賢王從來沒有信過自己,“既然如此,此戰過后,便離去罷,回到燕地,回到祖國,只是李信,李信!”
圩野王死死咬住牙關,不發一語。
但緊接著攣鞮衍拏卻又采用了他的建議,命令新至援軍,全線壓上,欣賞歸欣賞,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攣鞮衍拏毫無疑問是一個合格的右賢王。
眼前的敵人越來越多,胯下的戰馬速度明顯慢了下來,然而白真與攣鞮衍拏之間的距離卻還足足有三百步,這樣的距離依舊太遠了!
陷入重圍之中,即便匈奴人的戰刀斬不破他的衣甲,但反震之力,也讓白真胸口煩悶,幾欲吐血。
“風!”
再次有戰吼喊出,白真掛起長矛,彎弓搭箭一箭便射死了正朝著自己沖來的一個匈奴人。
“風!”
戰吼再起,胯下戰馬嘶鳴,幾乎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猛然前沖數十步,與此同時馬背上的白真再次拉弓,“崩”的一聲,離弦利箭刺破厚厚的風雪,尖嘯著射向攣鞮衍拏的咽喉!
然而這幾乎是拼命的一擊,還是失敗了,攣鞮衍拏的秦兵早有防備,弓弦剛剛鳴動,就有大盾擋在了攣鞮衍拏的身前。
“篤?!?p> 箭矢射入熟牛皮盾的聲音如此輕微,但依舊穿過了風雪,鑿在了白真的心頭!
不甘與絕望自心中升起,白真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的機會,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僅有戰死一途。
“大風!”
便在白真預備絕望死戰多拉幾個墊背之時,耳邊居然再次響起了秦軍獨有的戰吼,不顧風雪喘著粗氣,一矛捅死一個匈奴騎士,扭頭看去,就見一桿大旗迎著風雪,直直朝著自己所在的位置沖了過來!
“周勃、灌嬰,與我沖鋒,白都尉一人之力都敢沖陣,何論我五千精騎乎!”
一襲白頭的李信,迎著風雪張口疾呼,旋即弓聲響起,立時萬箭齊發,猝不及防之下,就有數百圍攻白真的匈奴人被射于馬下。
“秦人陰險!我們都沒放箭……”
遭受突襲,蠻夷騎士一個個暴跳如雷,扭過頭來就朝著李信的五千人馬沖了過去。
被李信吸引走了大片騎士,白真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咬了咬牙咽下一口血沫,再次催動胯下戰馬,而這匹黑色的戰馬也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在響應著主人!
長嘶一聲,原本已經落到了極點的馬速,陡然再次奔騰了起來,這一瞬它真的化作了一道黑色的霹靂。
“死!”
直直在沖出七八十步,戰馬力竭而倒,在這之前,白真右手反握著長矛,吐氣開聲,同樣用盡了最后的力量,將手中的長矛朝著攣鞮衍拏投擲了出去!
“保護大王!”
親衛見此口中暴喝著舉盾,然而白真離得太近了,重且鋒利的長矛頃刻即到,摧枯拉朽一般撞碎了匈奴人剛剛舉起的盾牌,而后直接插進了眼底臉上滿都是驚駭之色的攣鞮衍拏的左胸口!
“咔!”
脆響落下,屹立在風雪之中的匈奴大纛如山崩一般轟然折斷!
李信見此,當即一矛捅死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種族的蠻夷,旋即張口疾呼“匈奴的王死了!被我大秦銳士一矛定死!”
李信的聲音傳開,旋即便有山呼海嘯沖破云霄。
相比于秦軍士氣大振,匈奴人驟然聽聞右賢王陣亡,并且回頭之下就見大纛折斷,頓時慌亂做了一團。
正在猛攻秦軍陣地的大月氏與林胡騎士,更是全無戰心,集體潰逃者不知幾凡。
后方陣地,蒙毅見此,面具后的表情未變,但眼底卻有一絲如釋重負閃過。
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了方曉的眼底,但除了這些之外,卻還有一絲隱隱的遺憾,“若是莫離的機括核心再能堅持的久一些……那……那我也射不死這將近二十萬的蠻夷。”
無奈的感嘆了一聲,方曉目光轉動,似乎是在思考著,在連弩車之后,該拿出些什么東西來了。
“唉……只是可惜了武安君后人的勇猛?!?p> 攣鞮衍拏大意之下被白真一矛投中,生死不知,匈奴人大亂之下,右谷蠡王立時高舉自己的大纛,收攏騎兵。
定下來之后,便跟在右谷蠡王的大纛之下緩緩退卻,匈奴人已經沒了戰心,右谷蠡王能夠維持大軍不潰,已然很了不起了,但卻總是沒了再戰之力。
而秦軍的幾位主將,都非常有默契的并沒有追擊,選擇按兵不動,并打掃戰場,畢竟風雪、敵軍援軍的到來,都決定了想要畢其功于一役,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風雪越下越大,很快尸橫遍野,連鮮血都凍成了冰碴子的戰場,就淹沒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仿佛這里生么都沒發生過。
“圩野王,大王的傷勢如何了!”
溫暖的大帳被人從外撞開,夜色伴著風雪涌入,走進大帳右谷蠡王顧不上彈去身上的雪漬,皺著眉頭,看向帳中的“夏人”。
“巫醫已然看過了,大王天賦異稟,心臟天生生在右邊,是以此次僥幸不死,然大王傷重,能否挺過去卻還是個未知之數?!?p> 吁嘆半晌,圩野王有些懊惱的撫掌悲聲說道,“大王不以箭矢射那秦人,想成全了他最后的體面,可秦人狡猾,不講榮耀,李信率軍以弓弩偷襲,這才給了賊人可趁之機!”
一邊說著,圩野王一邊放聲大哭,這哭聲真能感天動地,仿佛此時昏迷不醒的攣鞮衍拏乃是他生身父親一般。
呼衍巹與帳中的其余人等見此,頓時一個個悲從中來的同時,也是咬牙切齒。
眼見戲演的差不多了燕人樂昉,這才一抹眼淚,正色朝著右谷蠡王呼衍巹一拜,高呼到,“右賢王愛我,償以我伴隨左右,如今大王有事,我當肉袒持刀,為大王報仇!”
“報仇!”
生于草原上的匈奴人本就不擅權謀,即便是陰死了父親的冒頓,所使的手段,在中原策士看來,也不值一提,唯一值得稱道的,只是夠狠而已。
所以樂昉輕輕一挑動,就讓原本吃了敗仗,又臨風雪,準備商議著退兵的匈奴大人們,再次舉起了戰刀高呼“報仇!”
“是呵!報仇!”
“李信!秦人,這風雪之中,有我樂昉與二十萬蠻夷搏命一擊,你小小的四五萬兵,焉能不敗?!”
仇恨的種子在心中燃燒,趨使樂昉抓住了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