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印
“姑姑。”千懿推開天印北苑虛掩著的門,乖得像只貓:“我來了。”
“你可回來了。”丘玥正坐在桌邊,放下手中的東西,抬眼看了千懿:“坐那兒吧。”
“不知姑姑這么著急叫我回來,所為何事。”她左右打量了姑姑的神情:“是有事找我嗎。”
丘玥用指尖點了手中的蠟燭,擱在一邊,香氣融融地漫著。
“坐下說話。”丘玥道:“最近很是意氣風發,見容靖被軟禁,這就高興了?”
千懿疑惑。
“容靖被軟禁,姑姑不高興?”
“我自然為你高興,可你,先是在學宮中打了綠辰,而后前日又沖到西城指揮營,聽說還出了不小的力,你這樣讓人擔心,我不叫你來,你就不知道自己錯了么。”
丘玥開門見山。
千懿坐在丘玥對面,聽著聽著便挺直身子,想起容淵那日告訴自己的話。
“著急沖動,走對了路就是豁出去,能把事辦成。可走錯了就是魯莽不計后果,要自己承擔。”丘玥道:“讓你來就是跟你說這些,重新再說一遍,你忘了那日在軒轅學宮靈術賽上,若不是伏聞和南風袁攔住你,你就要沖到觀禮石上去送死。”
“可我也把事情解決了,姑姑,我認得那河神,河神還說,凡宇大人未曾離去。”千懿也將自己這些日的心事倒了出來:“凡宇大人還在,那就說明他和父王的契約仍在生效。凡宇是最后的契約靈獸,我想要他和我續約。”
丘玥手下的小鐵柄,壓著那火苗周圍被燒軟的白蠟,壓成一個小蠟池,蠟油蓄在其中,香味更濃。”
“凡宇的事我們暫且不說。你待我一件一件分辨,第一,我問你,若是你沒有找到綠辰的把柄呢,或者沒那么快呢,綠辰和梅菁,一個是徐能家的大公子,一個將軍的女兒。若是真的聯起手來要針對你,那是在容易不過,你一個在天印要如何自處。”丘玥問:“你要專注修煉,還是為這些小人瑣事所擾,還是要待到羽翼豐滿之時將其一并去除?我知道你不會不管不顧,可這么沉不住氣,怕是不行。”
“還有伏聞和南風袁上師,他們總不能眼看著綠辰大發淫威而不管吧。”千懿道:“況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取我性命廢我靈力,這算不算得上是觸碰了我的核心之利呢。”
語氣倒是平靜,知道丘玥時時刻刻都是在為自己著想,她只是問。?“伏聞首神和南風袁上師可以管,但也是在他們的職權范圍之內。神君狄世煬倚重學宮,學宮自創立之初從來不屑參與任何爭斗。他們能保護你,也很難直接觸及綠辰。你若是按兵不動,那綠辰的動作就算是違反學宮的規矩,伏聞自有懲罰之法。可你若下手太狠,這件事原本就不單純。眾所周知,綠辰是容靖的人,招搖在外多時。他們就是想幫你也要三思,可他們為了容淵也會保你,那樣一來,他們也就算是下場到了戰局里,容淵王子只是純臣也只用純臣,這樣的名聲來之不易,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一朝崩裂可很容易。你是容淵最信任的人,理應把這些都想到才是,再者,徐綠辰罪該萬死,就應該按照律例讓他死得明明白白,如此方能服眾。”
丘玥說罷,將茶碗捧在手心:“你說是不是,小姑娘。”
“是,姑姑。是千懿思慮不周,這件事太欠妥了。”
“你啊,我說過就是好命,誰知道你就能發現綠辰和徐首神府的秘密,況且也剛好就在點上。”
“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發現的,沒什么運氣,都是辛苦謀劃。”千懿道:“早就發現綠辰不對,才跟他對打,又跟著他。費了多大勁姑姑你是不知道。”
她小聲咕噥著。
“我怎么會不知道,姑姑在世迦的天底下比你多活了五百年。”丘玥都笑了:“那些人的脾氣秉性,我多少還是能拿捏清楚的。”
“我就是意難平。”千懿道:“綠辰不僅欺負我,還有別人,還有那個梅菁,總是沒完沒了的。”
千懿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罷了也還是覺得憋悶。又拿起旁邊一只蠟燭來回把玩。
“我剛做好的,這里面,是山茶香呢。”丘玥道:“聞聞。”
她捧到鼻子邊上一嗅,這白蠟里果然包著濃濃的山茶香,好聞得很,香氣或是融進了白蠟里,不如線香燃起時來得撲面,是整個兒的,捧著一會兒,手指和指縫里都是香的。
“宥奚喜歡制香,那日給我送來了一捧山茶露,說是用來調香的,我試了試,沒想到真能擱在蠟燭里。”丘玥難得開心:”你拿去吧,心浮氣躁之時,用一用還是可以。”
千懿趴在桌子上玩了一會兒,見丘玥已經將那蠟燭燒好形狀,擱在一邊,方又問。
“姑姑,那你說西城府那兒,容淵說過我了,告訴我不要去,但我避開人了。”千懿道:“也知道不該去。”
丘玥看著千懿,本想開口又止住,眼里半是嚴厲半是心疼,曾經的神族公主,一朝跌落,前路尚未可知,曾經多少華夢在心,隨著遠去的鹿陽盡數成空,再無可期。
還好,萬幸,她沒有忘記自己應該要走的路。
“這就好了,就這樣吧,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想想之后怎么做才最好。”丘玥攪動著杯中的花露,不打算再說這個。
千懿把玩著蠟燭,毫無心思,想的都是那日在華淵殿里玩咒文木牌,木牌上寫了他的名字,這可是和讖語一樣,靈得很,莫名其妙。她也是著了道,看到他那張木牌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這幾天,總能一拐彎就想到這件事。
她把這個念頭趕出腦海,手伸過去捏著那被燒軟了的蠟燭。
“姑姑,那個南風夜渝,怎么到現在都沒動靜。”她扯了扯嘴角:“一個玄衣鐵騎大將軍,怎么真到了這個時候,反倒不做聲了。”
她全當是閑聊,手里捏著白蠟,聞一聞,再捏成個圓形,手感很好,她專心地玩兒了起來。
“除真金白銀不能動其心。你在書院里也沒少受梅菁的氣,那位郡主私心容淵很久,這你總知道吧。”?
“此話怎講?”林千懿揚眉。
“別跟我說你不想公報私仇。”丘玥忍不住嘴唇一彎:“你能容得下梅菁?”
“姑姑怎么知道我容不下?”
“隨便你,總之不要當面鑼對面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