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苦啊，就剩下奶奶一個親人了。”宋藝悵然一嘆，“真希望奶奶能夠多活三四十年，看著豪哥結婚生子。”
彭吉塞了顆李子在他嘴里說：“快別說了吧，一天就你有嘴叭叭的。奶奶能活到200歲。”
張豪打燃天然氣，燒了一鍋水，走到旁邊擇菜，他看著滿灶臺的菜說：“問兒，那個雞暫時不切，你先把青椒，生姜切成絲吧，待會兒炒個魚香肉絲。”
許問應了聲：“行。”
“對了，晚上你和你家小白兔是分開睡還是睡一間房?”張豪剛問完，又覺得不妥當，立馬解釋道，“……不是，我就想問問，待會兒給你倆鋪床。”
許問被他這樣解釋給逗笑了，他抿唇道：“不麻煩了，待會兒我來，一間就行。”
張豪點點頭：“那睡我對面那間，昨天我奶奶把床單被套換新的了，還把她的陪嫁拿出來了。”
“不用那么麻煩。”聽到他這么說，許問覺得過意不去。
“不麻煩。”張豪笑道，“我奶奶這個人可迷信了，她沒敢拿我爸媽結婚時候的床單被套，我爸媽婚姻不幸福，后來我爸去世我媽跟人跑了，怕你們用了晦氣。”
張豪說完都是笑著的，叫許問聽的不是滋味。
“我跟奶奶說你們倆是一對，她一直記著。”張豪又說，“你也不用擔心，我爺爺奶奶是幸福的。”
許問說：“謝謝你和奶奶的祝福。”
“這不就是我奶奶比較迷信嘛，你也別介意。”張豪把擇好的菜放在水池邊上，慢悠悠的說，“嗨呀，和你說這些干嘛，太矯情了。”
外面太陽正是最大那陣，老太太睡了差不多五分鐘，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院子里的人，反應了兩秒才憨笑起來：“豪娃子喃？蒸飯沒有?”
宋藝走到她耳邊大聲道：“奶奶，飯差不多蒸好了，豪哥在廚房做菜呢。”
“哦，”老太太點點頭呵呵呵笑起來，“蒸好了就行，我去上面場壩翻一下包谷，你們隨意哈，幺妹也是。”
林笙點點頭加大了音量：“好，奶奶。”
宋藝跟著老太太上去翻曬玉米，院子里就剩下彭吉和林笙，李夢剛才去上廁所了。
“嫂子，太陽大了，咱們去樹下躲躲吧。”彭吉把除石凳外的其他凳子端進蔭蔽處，收拾了一下桌子。
林笙走進小屋，剛到門口時，聽到張豪問：“問兒，你為什么就這么喜歡她啊？……也是，她漂亮可愛溫柔，哪個男的會不喜歡啊。”
她悄悄探頭看著許問。
許問搖搖頭輕輕一笑：“與其說我陪她長大，倒不如說是她陪我長大，我和她之間就像命中注定一樣，因為她是林笙，是我的林笙。”
許問沉默了須臾，又接著說：“我喜歡一個人不看外貌，只是林笙剛好長得漂亮。無論她長成什么樣，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影響我喜歡她。”
張豪說：“如果沒有嫂子這個人，你的性格是不是不會像現在這樣。”
“什么樣?”許問反問。
“溫潤，深情，脾氣好……”
“或許吧。”許問說完這三個字，就垂下眼眸切香腸了。
他爺爺常說，他許家十幾代人都是高傲跋扈，從來沒有像他這樣溫潤的。
林笙沒有走進去，而是扭頭回到院子里，眼間不經意流露出一抹笑意，她想起十五歲的許問很認真的說：我從小教一個女孩溫柔的長大，不是讓別人對她惡語相加。
殊不知，他在這個女孩的影響下，也逐漸變得溫柔，這一抹只屬于林笙的溫柔。
李夢后一步走出來，坐在林笙左手邊：“怎么了?這么開心?”
“嗯。”林笙眨眨小鹿般清澈的雙眸，享受著迎面吹來的涼風。
“這陣風好涼快。”李夢閉上眼睛。
吃完午飯，眾人在宋藝的提議下去摘百香果。
老太太走在最前面帶路，宋藝提著個大麻布口袋大搖大擺的走在最后頭，十分滑稽。
“牲口啊你。”彭吉白了他兩眼，隨手扯了一根狗尾草拿在手上。
林笙稍稍驚訝的拉著許問的手臂：“這里的田坎是一道一道的。”
張豪站在原地，俯視著一塊塊像階梯似的田，只不過稻谷已經收割完了，留下一片荒蕪的黃棕色。
“是梯田。”許問扭頭，望著眼下的田。
張豪說：“我們這里算小的了，小梯田。”
夏風好像長了眼睛，跟著一道一道的田坎樓梯爬了上來，打在幾個人臉上，風里夾雜著再生稻的清香。
宋藝在前面催促道：“問哥豪哥嫂子，你們三個快點兒啊。”
“催什么催，趕著投胎啊？”張豪笑著罵了一句，“你們先走，我能找到。”
林笙笑著喊了他一聲，聲音化在呼呼的長風里：“許問。”
許問扭頭看著她。
張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朝前面追趕過去：“你倆快點兒，我在隔壁翻山的地方等你們。”
“行。”許問輕輕笑了聲，對林笙說，“豪總挺識時務的。”
林笙看著他，彎著眼睛笑的像個孩子，眼角泛著淚花，她伸手揉了揉說：“風太大了，吹的眼睛澀。”
“嗯。”許問抬手，用大拇指拂去她眼角的淚漬，他醞釀了十幾秒才說，“林笙，我好喜歡你。”
林笙愣了愣，風太大了，她差點兒聽不清。
許問笑著又說了一遍：“林笙，我好喜歡你。”
“嗯。”林笙說，“我也是。”
許問沉沉從鼻子呼出一口氣，伸手攬住她的腰，溫熱的唇貼在她的眼角，無聲的吻去她眼角的淚痕，從梯田腳下襲上的風越加猛烈，遠山上的雙飛雁飛往更遠的山林。半晌，他才松開她，笑了笑。
他的笑容里好像藏著一壇老酒，聞著氣息就已經半醉。
林笙拉著他的手，往梯田背后的山走去，走了沒幾步，她突然向前邁步跑去，稻田被烈陽曬裂開，整齊的水稻樁上又重生了幾束稻苗。
林笙回頭看著許問溫潤的臉，她想告訴他，她將畢生守在他身邊，至此終年，在他的視線范圍內，亙古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