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三位相比,徐睿和沈嘉的除夕夜完全是一個貌合神離的夜晚。沈嘉在凱悅酒店的中餐廳里定了一個小包間,今年過年只有雙方父母和她和徐睿兩個人。相較于兩邊父母的熱鬧氣氛,徐睿的心中更多的是不安,而沈嘉則格外輕松,這種輕松是一種下定了決心的如釋重負。
席面上,沈父沈母觀望著女兒的神色已經心中有些了然,既然事已至此,他們希望兩家人家最后也能和平的分手,畢竟相識已久,沈母和徐母在工作上也有交集,還是不要撕破臉比較好。
而徐家這邊隨不知道目前事態的發生,但兩位長輩也是在官場上混過的,從親家的話里話外、現場氣氛和兒子的神色來看,怕是有事要發生。徐父徐母還是很喜歡沈嘉這個兒媳婦的,但卻更加寶貝自己的兒子。雖說是徐睿有錯在先,但事情已經過去這么久了,他們該賠罪的、該說好話的、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兒媳婦還是這樣的姿態,難免讓兩位心里有些膈應。
徐母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今天是除夕夜,一家人團聚的場面上她也不想弄得太難看,只能淺淺地說著場面話,但明眼瞧著就是興致不高的樣子。
徐父還好,他一向是對這些兒女之情看得比較淡,他更加關注的是兒子的心里和情緒,不能為了一些私事而影響到他未來的發展。但就目前看來,徐睿的表現差強人意。還是年紀太輕,沒經歷過什么風浪。徐父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轉臉卻又換上一副和藹的長輩表情,開口道:
“今年冬天特別冷,我這幾天膝蓋開始不利索起來。年輕時候我是最喜歡往外跑的,現在反而覺得是待在家里最舒服。親家身體比我硬朗的很,能到處走走看看,我是只能在家看看書,聊以度日。”
沈父摸不清徐父的意思,但也順著他的話回應道:“我也就是看著硬朗,想趁自己還走得動,看看我們國家的好山好水。退休了完全不用操心工作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全靠嘉嘉媽媽,我是有福的,嘉嘉和徐睿兩個孩子都懂事,讓我能清閑幾年,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沈嘉和徐睿神色不動,淡定地吃著自己門前的菜。
徐父接口道:“親家說得對,孩子們都大了,有很多事情早就該放手讓他們自己去選擇了。他們兩個人在職場上也算是經歷過一些,雖然還不太成熟,但還有有責任心的。”
沈父抿了一口酒,點點頭不語。
沈母開口道:“雖然嘉嘉這么大了,但她在我眼里還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做媽媽的大概都是這樣的。我只想著孩子們能快快樂樂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我們雖然年紀大了,但總歸還是她們最后的港灣。”
沈母這句話說得有夠直白,徐睿臉色有些難看,沈嘉則心中感激,在桌面下輕輕地握了握媽媽的手。“媽媽是知道自己的決定的,她和爸爸也同意了,沈嘉心中更是堅定。
徐父徐母這邊一聽,面面相覷。而徐睿握著酒杯的手緊了又緊,隨后強裝鎮定地說道:“爸媽,今天是除夕夜,是我們一家團聚的日子。之前我很多事情做得不對,傷害了嘉嘉和你們,全是我年少輕狂無知。以后我會好好待嘉嘉的,不會再讓她受一點點委屈和傷害。”
徐睿從來不是會說甜言蜜語的人,縱使做了這么多律師,但他的一直都是靠著縝密的邏輯而文明業界的,讓以“不知人情、鐵面無私”的他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實屬不易。
但是沈嘉不再是當年那個因徐睿俊朗外貌和幾句情話而神魂顛倒的小女生了,徐睿現在說的、做的,在她看來是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無法彌補或者挽救任何事情。
“徐睿說得沒錯,今天是除夕夜,大家應該開開心心的。”沈嘉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岔開話題。她舉起酒杯站起身來,朝自己的父母和公公婆婆敬酒到:“爸媽,感謝你們的理解和支持,我和徐睿讓你們操心了。今天這杯酒是對我們曾經的不懂事而道歉。”說著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沈嘉喝完傾斜了下杯子,繼續開口道:“雖然我和徐睿都奔三了,可在你們面前永遠都是孩子。如果以后我們犯了什么錯,還希望你們能像小時候那樣,對我們寬容些。”這話說得有些俏皮,沈嘉一副小女兒的樣子歪著頭靠在沈母的肩上。
沈母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她知道自己女兒的言下之意。但就像沈父說的,女兒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做父母的能護著她到什么時候呢。
沈母佯裝惱意,看似重重地拍了拍沈嘉的后背:“你這個小囡,真是越活越倒退過去了,你當你還是小孩子呢。”
沈母又看向親家,開口道:“你看看我這個女兒,別的本事沒學會,撒嬌賣乖倒是學了十足,也都是我太寵著你了。”
沈嘉坐直身體,喉頭有些哽咽。她感受到母親停留在自己后背上的溫熱掌心,和她支持的力量。
徐父徐母則不再開口,徐睿想再說些什么,可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最后一頓除夕晚餐,在寥寥數語中悄然結束。像是徐睿和沈嘉的愛情,在無聲無息中被畫上了句號。
晚餐結束后,徐母回到家,把手提包往沙發上一扔就開始大發雷霆:“沈嘉和她爸媽什么意思,雖說是我們的錯,也沒見過這么不依不饒的。我們都已經夠低聲下氣了,她們還想怎么樣?”
“好了,別說了。”徐父皺著眉頭阻止自己妻子說出更加過分的話出來。
“我說說怎么了?是,她們沈嘉是占著理字,可是過去的都過去了,再說睿睿和秦桑談戀愛的時候,她沈嘉也是知道的,怎么,現在開始翻舊賬了。又不是現在蹦出個私生子,那個孩子早就落掉了,她沈嘉還在怨著什么。”
“媽!別說了。是我對不起嘉嘉,一切都是我的錯。”秦桑和沈嘉,徐睿快被無盡的內疚壓得喘不過氣來。
徐母看到徐睿這副樣子,又是心疼又是氣不打一處來,理智漸漸被憤怒替代:“你別叫我媽,我沒有你這么懦弱的兒子。以前秦桑的事情我還認為你是年少不懂事,現在沈嘉是你自己選的,到頭來還是這樣。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去擺平,連家務事都沒有處理好,你還做什么律師,幫別人處理好事情。”
“夠了,越說越沒譜了。”徐父帶著怒氣開口道:“徐睿你先回去休息,過年這幾天你好好考慮清楚,畢竟這是你的私事,我們父母只能給你建議,不能代替你做決定。你已經是而立之人,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回去吧。”
徐母知道丈夫是真的生氣了,一時也不敢再多言。
徐睿點點頭,帶著滿身疲憊地離開了。
看著自己妻子滿臉生氣的樣子,徐父嘆了口氣:“好了,你也別生氣了。兒子的事情他自己會看著辦。這次讓她們小兩口自己好好處理,你就別摻和進去了。”
“什么叫摻和進去。”徐母拔高嗓門。
“當年秦桑的事情你真是為人家姑娘好?有些事情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時沒有鬧大算我們幸運。”徐父知道自己妻子的手段,只是這些小事他沒興趣多問。
徐母不說話了,對于秦桑,她承認自己做得不地道,但她也只是個母親,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兒子過得好。
“沈嘉不是秦桑,他們要是離了也好。”徐父坐在沙發上,松了松領口,露出些疲憊。
“離婚?”徐母反問道。
徐父斜眼瞟了瞟,“今天親家說的話沒聽出來嗎?要我說離了也好,干干凈凈。就是這場面上要做得好看點。做不成夫妻也不要變成仇人。”
“怎么說?”徐母聽出些門道,忙問道。
“徐睿和沈嘉結婚沒多久,就陸陸續續地出了這么多事情。我派人也調查了一下,秦桑是孫家那個丫頭從加拿大安排回來的。你說都過了這么久了,為什么突然這時候讓她回來?”
這下徐母是真不知道了,看著徐父一臉茫然。
“聽說徐睿以前和孫家囡囡也有點緋聞,不過鬧得這么大,應該不只是感情的事情。”徐父下意識搓了搓手。
“孫家?不會是你之前接手過的那個案子?”徐母說道一半,趕忙閉上嘴。
“希望不是。”徐父有些老態的眼睛里迸發出一絲很厲,卻轉眼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