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幾人的恭賀之后,夏言志轉身想上轎走人。
“太傅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解謹攔住了夏言志的去路。
夏言志頷首,步行幾步和解謹一齊來到體仁閣檐下站立。
“太傅大人,這湖州知府胡見詢貪墨一事,您知道吧。”解謹環顧左右確定沒有他人之后,輕聲說到。
“知道,張浩瀚檢舉胡見詢的折子還是和我的請功折子一齊走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來的?!毕难灾静⒉槐苤M這一事實。
“是啊,這事卑職也清楚。這個胡見詢著實可恨,張浩瀚說他貪墨銀錢數十萬兩。這么大的數額要真是屬實的話,那這胡見詢堪稱永爍朝第一貪啊?!?p> 夏言志沒有接話,只看著解謹。
解謹被夏言志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憷,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說到:“太傅大人有所不知,這胡見詢是卑職新娶的如夫人的親兄。我家那位聽說兄長被錦衣衛抓拿,下了詔獄,是天天哭天搶地的。卑職也被鬧得沒一天清凈。所以卑職就舔著臉來找太傅大人,看您能不能幫個忙?”
夏言志沒有說話,只用眼神示意解瑾說下去。
解謹又舔了舔嘴唇,說到:“卑職不敢求太傅大人開恩放了那貪賊,只盼著太傅大人能幫忙將胡見詢從詔獄移到刑部大獄。卑職就感激不盡了?!?p> 詔獄是錦衣衛鎮府司管轄,是皇帝直管的單位,專門收押貪官污吏,反動人士。錦衣衛為了逼供找出同黨,用的各種刑法是層出不窮,駭人聽聞。可以說,官員只要進了詔獄就沒有能齊全地走出來的。因此,一提到詔獄,各級官吏都是聞風喪膽。
對于解謹的這一請求,夏言志也明白他的苦心。刑部大牢雖然也是陰森密布,刑罰嚴酷,但好歹是刑部官員在處理。只要解謹有心活動一下,打打關節,至少可以讓他內兄在里頭過幾天舒心日子??蛇@些手段在皇帝直轄的錦衣衛這里,是一點都行不通的。
夏言志現在管著六部和錦衣衛暗衛,解謹所求,他是可以辦到的。
“這事你怎么不去求陛下?”夏言志有些奇怪。
“哎,這種事情卑職怎么好捅到陛下那里去?況且,卑職也有好些日子見不到陛下了。陛下沒有傳召,卑職怎敢去叨擾?!苯庵斂迒手?。
“這事我知道了。我會跟鎮府司打聲招呼,至于鎮府司同不同意放人,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苯庵斔蟛皇鞘裁创笫拢难灾緲芬赓u他個人情。
“好,好,多謝太傅大人,多謝太傅大人。”解謹高興極了,沖了夏言志直作揖。
雖然夏言志說這事要看鎮府司的意思,但解謹明白,只要夏言志開口,錦衣衛那邊不會不同意的。
“太傅大人此次為卑職解憂,大恩大德卑職銘記于心。自此以后,于公于私,卑職都惟大人馬首是瞻?!苯庵斨北響B。
“解大人此言差矣,你我都同為朝廷辦事,都一樣為陛下盡忠,哪有誰惟誰的道理?”
“是是是,卑職糊涂,糊涂?!?p> “太傅大人慢走?!苯庵敵难灾颈秤肮笆中卸Y,等夏言志軟轎走遠了,他才往回走。
“太傅大人出宮了,諸位隨我會閣內辦差吧。”解謹招呼一眾閣臣往文華殿行去。
緊跟在解謹身后走的楊薄,看著解謹那趾高氣揚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剛才在太傅大人面前還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現在就鼻孔朝天了,牛得你?!?p> 出了東華門后,夏言志棄了軟轎,登上一架翠蓋珠纓馬車。除開例朝等重要時刻,夏言志一般都會乘坐這輛不顯露身份,京城富戶人家常備的翠蓋珠纓馬車。
“大人,我們現在去哪?”打馬在邊上護衛的夏海問車內的夏言志。
“去戶部看看吧?!毕难灾鞠胫?,“好久沒有處理部務了,還不知道自己出京前交代的事情,屬下做得怎么樣了?!?p> 出東華門不遠,緊挨著皇城有一片熱鬧非凡的街市,便是棋盤街。棋盤街又名千步廊,它一頭靠著皇城宮禁,另一頭連著富貴街。宗人府,吏部、戶部、禮部等重要政府衙門,都在那條富貴街上。
人來人往的棋盤街上,馬車行得很慢,夏言志端坐在車內假寐。他想著,永爍帝今天明顯是要給他做媒,意欲將常寧公主許配給他。夏言志對常寧公主無感,況且也不想跟皇家有太多牽扯,故而將此事搪塞過去。但夏言志很清楚這種事有一就有二,只要他一直沒有娶親,永爍帝是不會放下的。
“天然居,天然居,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喲,爺您來了,您是打尖還是住店???”馬車路過天然居的時候,夏言志聽到店門口的小廝熱情地跟客人打招呼。
夏言志記得昨日上午他就是在這處酒樓望到了鄭家四小姐。想到鄭明璃,夏言志心中一陣懊惱,他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對著一位女子動了情,可對方已經結親了。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馬車穿過棋盤街,向北拐進入富貴街,很快到了戶部衙門。夏言志下了馬車,往里行去。穿過門口的影壁,夏言志走進南邊的穿山游廊,衙中各級官員見了他都紛紛行禮避讓。夏言志腳步不停地往廨房行去。
“卑職見過太傅大人。太傅大人回衙了怎么也沒人知會一聲?卑職沒在衙前迎接,實在是失禮失禮。”軍儲倉的周郎中從右邊值房出來,正好迎上了夏言志,趕緊請罪。
夏言志跟往常一樣向他點頭示意,正準備抬腳走開時,想起鄭明璃正是與周郎中家的公子結了親,他鬼使神差地就想打聽一下這事。
“聽說周郎中家的公子和鄭通政家的四小姐結了親?”夏言志問了一句。
“是,犬子與鄭大人家的四小姐已經交換了信物,這些都是賤內安排的?!敝芾手胁恢难灾緸楹螢橥蝗魂P心他兒子的婚事,只有誠惶誠恐的答應著。
“尊夫人好眼光,聽說鄭家的小姐個個顏色殊麗,堪稱京城一絕。”夏言志聽說名花已經有主,說話間止不住冒出一股子醋意。只不過他自己沒有覺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