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睡了一個午覺之后,鄭明璃慵慵懶懶地起身。白芷、連翹伺候她穿上,粉色撒花小襖、白色挑線裙子、妃色家常繡鞋。
鄭明璃來到廳堂的,櫸木四出頭官帽椅上坐定。一架玉蘭鸚鵡鎏金立屏,放在離她四五尺的地面上。她能從屏風底座和地面之間的空隙里,看到一雙穿著靚藍色淺口布鞋的腳。
屏風后面的王掌柜,已經在這里等候一炷香的時間了。他仔細聽著聲響,斷定小主子已坐定。便躬身舉手做揖禮,口稱:“小姐萬安”。
王掌柜說過一些問候話語后,便遞上賬簿,請鄭明璃過目。
鄭明璃翻看賬本,看到每一頁上寫的是進、繳、存、該等項目名稱。翻到有字的最后一頁,她看到的是,上個月鋪子的收支情況。其中進一項下面記錄的是,一百八十兩銀子,繳一項下面記錄的是,一百六十兩銀子。
鄭明璃只知道進減去繳,就是最終所得,其他的她看不明白。畢竟這古代的賬本,專業性還是很強的。
一個月賺二十兩,一年凈賺二百多兩銀子。這是很高的收入了。畢竟大曜朝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也就二十兩銀子左右。而一個正七品的朝廷命官,一年的俸祿折合成銀子,也就只有四十多兩。
王掌柜解釋說,本月開支大了些。主要是大太太命人從鋪子里拿走了,兩顆五十年人參,說是要給大少爺補身子。五太太命人拿走了一些珍珠粉,說是給老太太安眠用。
好家伙,人參、珍珠粉,她們還真是管貴的拿。幾百兩銀子的東西,就這么被拿沒了。
其實這三年來,大房、五房經常從秦氏鋪子里拿東西。結賬時,只是象征性地給點小錢,相當于白拿了。對此秦氏也沒有說什么,相當于默認了。
長輩默許的事情,鄭明璃也不好說什么。略翻了翻之后,她就將賬本還給了王掌柜。
接下來王掌柜拿出十兩銀子,說是給四小姐和四爺本月的零花錢。
鄭明璃感到很疑惑。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和弟弟以前每月的零花銀子是二兩。
“這是太太吩咐的。以前小姐和四爺年紀小,花錢的地方不多。這眼看著,小姐馬上就要過金釵生辰了,四爺明年也要去國子監讀書,花錢的地方多。秦嬤嬤提醒了太太。太太就說從這個月起,把小主子們的零花銀子漲起來。”王掌柜恭敬地說到。
這秦嬤嬤,是鄭明璃母親秦氏的貼身丫鬟,通州秦家的家生子。從小陪著秦氏一起長大。后來秦氏做主,把她嫁給了生藥鋪子的管事。秦氏嫁給鄭建立后,生產完的秦嬤嬤,就回來繼續伺候秦氏。秦氏讓她當了三房的管事嬤嬤。
秦嬤嬤為人和氣、做事細致,對誰都一張笑臉。交代給她的事情,都事無巨細地完成得很好,很得秦氏的信任。
五年前,鄭建立因公殉職后,秦氏整個人都垮了下去。是秦嬤嬤一手挑起三房的擔子。對上伺候好主母、小主子;對下安排好丫鬟、仆人。要是沒有她,整個三房不知道要萎靡成什么樣子。
這秦嬤嬤還通一些醫術。有她在的時候,秦氏就安寧很多,不會喊渾身難受,要死要活的。也是她三年前勸秦氏去護國寺休養。說護國寺地鄰西海、風景如畫,又有佛祖護佑,有利于養病;又推薦宋嬤嬤,留下來照顧鄭明璃姐弟倆。秦氏這才放心地去寺廟休養。
王掌柜就是秦嬤嬤的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繼承了母親的精明強干。今天,王掌柜除了送銀子和賬本過來,還給鄭明璃送來了一些胭脂水粉。說是秦嬤嬤親自選了,提醒他帶來的。
“這秦嬤嬤想得真周到,知道小姐大了,要裝扮自己了。”站在一旁的宋嬤嬤,開心地說到。
王掌柜在聽完鄭明璃對他和秦嬤嬤的感謝后,就躬身請辭了。說還要去大房,把賬目交給大老爺過目。
鄭明璃回到臥房,在靠東的櫸木透雕鸞紋玫瑰梳妝臺前坐定,看著王掌柜送來的這些古代化妝品。
有用來畫眉的青黛,用來調粉的薔薇露,用來敷面的水粉、胭脂,用來點唇的口脂等,都用錫制桃花紋飾的盒子、瓶子、罐子裝著,洋洋灑灑擺了大半個梳妝臺。
鄭明璃這個摸摸,那個看看,每一個都很喜歡,愛不釋手。對秦嬤嬤的好感再度上升了。她剛穿過來的時候,秦嬤嬤就隔三差五地,從寺里趕回來看望她,照顧她。鄭明璃那時候,就很是感激秦嬤嬤了。
她想,這個月十五,去護國寺探望母親的時候,要特地感謝秦嬤嬤一番。
王掌柜來到正院第一進的前院。大老爺和大太太,住在第二進院子的正房中。內里女眷眾多,他不方便進入。把賬簿交給了大太太身邊的婢女,桑葉。讓她幫忙轉交給大老爺。
桑葉轉身,進了第二進院子的正房,將帳薄交給了大太太。大太太拿起賬本隨意翻了翻,就放在旁邊的高幾上。繼續教鄭明珠怎么搭配服裝。告訴她什么上衣配什么裙子,搭配什么腰封,什么首飾,連用什么顏色的蔻丹染手指,衣服上熏什么味道的熏香,都一一教與她。
鄭明珠則是一臉嬌羞的,任由母親拿著各種樣式的首飾,衣服在她頭上、身上比劃。
“大小姐真有福氣。奴婢聽說那夏家的公子跟咱們大爺一樣,是個玉樹臨風的人物。在國子監又是舉監,跟那些只有秀才功名的貢監可不一樣。夏家叔父又是朝廷大員,天子近臣,最近又加授了太傅。夏公子肯定前途無量的。我們家大小姐國色天香,跟夏公子結親真是郎才女貌。”顧嬤嬤一邊看著大太太的臉色,一邊說道,語氣諂媚。
鄭明珠聽完臉更紅了。
“國色天香這種話可不是我們能用的,你說話仔細些。”大太太笑容略收起地說到。
“太太說的是。你看老奴這張嘴,就是不長記性。”顧嬤嬤一邊說,一邊打自己耳光。
“行了、行了,下次記得就行。你是大小姐貼身嬤嬤,身份不一樣,說話、行事都得注意。”
顧嬤嬤連連稱是,點頭如搗蒜。大太太讓顧嬤嬤將賬簿拿出去還給王掌柜,并告訴他大老爺看過了,讓他照常行事就行。
“母親、賬本真的不拿給父親看嗎?”鄭明珠問到。
“你父親哪有這功夫?”大太太扯扯嘴角說到。
鄭明珠知道父親最近跟新納的玉姨娘,打得火熱,都好久沒來正房了。
“三嬸交代過,賬簿每月要給父親過目的。這樣真的不要緊嗎?”鄭明珠接著問。
“你三嬸,哼。你父親看沒看,她又沒回來怎么會知道。”大太太輕蔑地說到。
看到母親這樣,鄭明珠不好再問什么。她一直覺得奇怪,三嬸去護國寺前為什么要把三房托付給父親呢?托付給母親不是更好嗎?父親是朝廷命官,哪有時間理這些宅院、鋪子的事?
可自己每次問三嬸的事兒,母親就不太開心,鄭明珠也不敢多問。
鄭明珠向大太太撒嬌,說想要珍珠粉勻面。大太太詢問,上個月拿回來那么多,她怎么這么快用完了。她回答說送給大嫂做回禮了。大太太夸鄭明珠會為人處世,懂得親近嫡親的大嫂。還承諾,會每月讓人給她送來一盒珍珠粉。
鄭明珠乘勢,順桿往上爬:“母親,女兒做的這么好,您能不能答應女兒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