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廷瑞和公主急急忙忙進了宮,二人誰也不肯比對方慢一步,反而成了并肩前行的局面。
只不過兩人中間的距離,卻是可以插進去兩三個人!
兩人遠遠朝風華殿走來,等在殿前的袁寶見此情形,險些笑出聲來。
不過想到里頭正等著的那位,袁寶還是忍住了這一丁點兒的笑意,故作冷靜的迎上去,說:“公主殿下,陳尚書,二位隨奴才進去吧,陛下已經等了許久了。”
陳廷瑞神色一凜,忽然生出些許悔意來,陛下把公主交到他手上,擺明了就是要鍛煉人,公主今天這番提議倒是也不算大錯,他確實不該這么嚴厲的駁回……
等到進了惠帝的書房,陳廷瑞更后悔了!
因為惠帝一見他們進去,就沉聲嚴肅的說:“陳廷瑞,朕把公主交到你手上,看重的是你端方持重,可你怎么做的,竟然讓公主在你眼皮底下玩忽職守、溜出去不務正業?!”
陳廷瑞一臉蒙圈:……啥玩意兒?
懵了一瞬間后,陳廷瑞啪的一下重重跪到了地上,三七不管的嚎:“臣有罪!陛下饒命啊……”
公主都懵了!
這還是前不久在工部衙門里把自己鐓的懷疑人生那個刻薄老頭兒嗎?
疑惑的眼神轉向惠帝,公主實在不太能相信她父皇會為了這么點兒事情就大費周章的給自己撐腰,畢竟就算暗衛傳話也沒這么快的吧?
結果惠帝下一刻就給了她一記充滿暗示的眼神,嘴上卻呵斥道:“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無故被罵,公主頓時有點委屈:“父皇!兒臣實在不知犯了什么錯,還請父皇明示,雖是不敬,但兒臣少不得要為自己分辨一二!”
惠帝板著臉,眼珠不住的往后翻,嘴上的氣勢一點兒不減:“分辨?那好!你自己說說,朕讓你去工部歷練,你不在衙門里好生觀摩學習,卻跑去承恩侯府氣壞你外祖母,這是何故?”
公主一聽這話就炸毛了:“承恩侯府的人跑到您跟前告狀了?父皇您可不能被他們騙了啊!”
惠帝越發的面無表情了,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外祖母人都病倒了,此事還能有假?”
公主噎了一下才說:“這當然是真的……但是她是被三舅母給氣病倒的,與我何干?”
然后公主連珠炮似的將承恩侯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父皇,這事兒臣實在委屈,明明是大舅舅他們家騙我說外祖母病重想見我一面,誰知我到了侯府卻見外祖母她老人家滿面紅光精神矍鑠,反倒是幾位舅母一見面就逼著我把清吏司主事的官位讓給盛表哥,說是他家花了好幾萬兩銀子賣的官,不能讓我這個丫頭片子占了便宜……”
“兒臣實在不懂,這官位怎么還能花錢買賣?于是就多問了幾句,誰知道外祖母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不驚嚇,一聽我說賣官鬻爵是大醉,就嚇得暈厥了…”
“好在兒臣先去時是帶著太醫同形的,要不然,外祖母她老人家這會兒指不定就……”
末了還不忘加上一句:“肖煜哥哥當時也在!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將他傳來,一問便知真假,兒臣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虛言!”
然而她話音剛落,便有一道人影從惠帝背后的屏風后面躥出來,氣急敗壞的叫嚷道:“他是你未婚夫,當然護著你!”
公主定睛一看,卻是她親大舅承恩侯……
再看惠帝,公主登時就明白過來了,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覺的學著陳廷瑞的模樣噗通跪下去,也喊起來:“父皇!兒臣冤枉啊……”
可恨實在沒有眼淚,公主只好暗自運動內力把臉憋紅,才指著承恩侯控訴到:“大舅舅!我到底哪里對不住你家,你要這樣污蔑我?我母后才走了幾個月,你為了區區一個清吏司主事的官位就的往我頭上潑臟水,你對得起我母后嗎?”
承恩侯也有點兒面熱,但想到家里那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又忍不住撇嘴反駁道:“在我府上的時候,公主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公主暗中偷笑一聲,隨即問道:“我怎么說的,大舅舅大可當著父皇的面,一一復述!”
承恩侯的老臉當即漲的通紅!
那些話,他哪里有臉重復一遍?
惠帝適時的開口:“所以,公主所言,是真的了?”
承恩侯急的直跺腳,然而不知怎的,他腦子突然卡住了似的,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惠帝便冷著臉一拍桌子,怒聲道:“陳廷瑞,替朕擬旨——承恩侯府買官鬻爵罔顧國法,按律當誅!念及皇后,朕特赦其死罪,但此風不可長,為警醒世人,削去承恩侯爵位,降為承恩伯!”
“另,承恩伯侍母不孝,罰其禁足府中,抄寫孝經一百卷!”
惠帝瞪著面如死灰的承恩伯,微微一笑,說:“皇后在時,最敬重老夫人,她老人幾時病愈,你幾時解禁!倘若老夫人有個三長兩短,你這承恩公干脆也別做了,回老家種地去吧!”
承恩伯當即啪的一聲摔倒在地,滿心絕望,他明明是進宮來告狀的呀,怎么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公主看了一會兒倒地不起的她大舅,再看她父皇時,眼里的崇拜恨不得往外涌,這也算是給她母后報仇了!
接收到他家姑娘的表揚,惠帝故作鎮定得眨了眨眼,瞟了一眼還杵在旁邊沒動的陳廷瑞,惠帝表示,還有外人在,淡定!
父女二人交換了一記合作無間的鼓勵眼神,這才齊齊看向陳廷瑞。
而全程只配擁有一句臺詞的工具人陳尚書表示,現在巴結公主還來得及嗎?
他原以為自己揣摩到了圣意,以為陛下將公主送到工部來,是為了磨練自己,同時也是借自己的手來打消公主的念頭……
卻不曾想,陛下他還真的就是在磨練公主而已。
瞧瞧這護犢子的勁兒!
陳尚書毫不懷疑,假以時日,別說區區一個工部了,陛下怕不是連太子之位都得捧到公主面前去?
被看得尷尬無比的陳尚書,故作鎮定的磕了個頭,道:“臣遵旨。”
然后捏著鼻子起身,自己到一旁角落里研磨擬旨去了。
公主這才憋不住露出笑臉,往惠帝跟前湊了湊,小聲問:“父皇,您這么做,不怕外面人說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