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正不解,得到提示的承恩侯老夫人卻回過神來了,把臉一板便嚴厲的說道:“你文盛表哥年及弱冠,又學富五車,正是該為國效力的時候!好不容易聽說工部近日有個肥缺,你大舅舅和三舅舅花了大價錢才把你文盛表哥弄上去。”
“你表哥都準備走馬上任了,卻沒想被你這個臭丫頭片子橫插一腳……你說你,好好地姑娘家干點兒什么不好,居然跟你表哥搶官職,你腦子糊涂了吧?”
“趕緊的,你現在就回宮去,把這個官職給你表哥讓出來!順便再叫吏部的人把收了的錢給我們家還回來,辦不好這事,別怪我不認你這個外孫女!”
公主當時就被氣笑了。
她冷冷的掃了一眼滿屋子的人,從她外祖母到幾位舅舅、舅母,一個個都眼巴巴的望著她。
見她遲遲不應聲,那幾人的眼神里簡直恨不得伸出幾只手來,要將她的嘴扒開似的。
那急切的模樣……
公主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怕是她母后去世的時候,這些人也沒這么著急吧?
“外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輕聲說著,話音剛落,就見承恩侯老夫人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滿意笑容。
然而下一刻,卻聽公主冷笑道:“每天錦衣玉食,萬事不愁的當一只寵物,這樣的生活外祖母羨慕的要死吧?您家這些舅母、嫂嫂、姐妹們也羨慕的要死是吧?”
“本宮也不怕告訴你一句話,我稱您一聲外祖母,那是看在我母后的面子上,但您就別真把自己當成我的長輩了!”
“我想不想錦衣玉食、要不要安心備嫁,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而且,就算我敗壞門風,那敗的也是我們李家的門風,輪不到你們紀家的人來說三道四,明白么?”
承恩侯老夫人愣在當場,雙眼圓瞪,眼珠都仿佛要掉出來似的。
性子最急的三舅母最先反應過來,尖叫道:“公主!你說的這是什么話,你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老太太說這些話也是為了你好!你怎么能這么氣她老人家?!”
她話音未落,承恩侯老夫人突然身子一僵,整個人就直愣愣的往前栽了下來!
屋子里的人亂作一團,七嘴八舌的撲上去接住她,鬧哄哄的叫嚷起來:
“大夫!叫大夫啊!”
“太醫呢?”
“把太醫叫進來啊!”
公主紋絲不動的站在那里,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意。
肖煜看了看老夫人那邊一團亂麻的情形,心里忍不住浮起擔憂:“公主,這樣……不會有問題嗎?”
孝字當頭。
就算這事公主占理,可承恩侯老夫人若是真被她這幾句話給氣病了……之后傳出去,對公主的名聲也是不利的。
公主回頭看了一眼肖煜,倏地笑了一聲,反問他:“不然呢?”
那滿眼的傲然和渾不在意的態度,讓肖煜一時無語。
他不禁順著公主的思路仔細想了想,登時就明白了,即使公主順著老夫人的話應承下來,以這家人的態度,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肖煜也不禁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公主轉回去,這才揚聲喊了太醫進來:“老太太病了,勞您二位留下來照料一番。”
兩位太醫躬身應是,然后才邁著遲疑的腳步走向承恩侯老夫人。
公主倒是毫不留戀,吩咐完這話便轉身離開。
肖煜緊忙跟上。
承恩侯看了一眼,猶豫著沒有跟上去。
三舅母卻忍不住跺腳,一摔帕子追了出去:“公主!公主請留步啊!”
公主壓根不理她,腳下絲毫不聽。
三舅母頓時急壞了,不管不顧的叫嚷道:“您就這么走了,難道不怕這事傳出去嗎?雖說您是金枝玉葉,可氣壞了自己的外祖母,讓禮部的人知道了,也要詬病您的為人吧?”
公主這才停下來,因為太過突然,緊追著她腳步的肖煜險些一頭撞上去!
他急急的伸手,直到按住公主的肩膀,才勉強停下來。
公主倒是紋絲不動,他卻差點栽倒在地上,還是公主眼疾手快的在他手肘處托了托,才讓肖煜幸免于難。
肖煜尷尬的臉熱不已,根本不敢看公主的眼神。
公主倒是沒在意,余光瞥見他面色發紅,只以為鏡王府這位世子身體太弱累著了,托著他的手便一直沒松開,同時對三舅母說道:“您這是在威脅我?可是三舅母,您也別忘了,論情理之前先論國法,您家表兄重金買官這事,是不是該同都察院解釋解釋?”
三舅母勃然變色,厲聲道:“你、你敢?!”
公主冷笑:“你看我敢不敢!”
嚇得三舅母頓時不敢言語,公主這才轉身離開。
肖煜被她拖著手肘不得不加快腳步跟上公主的速度,等到出了承恩侯府大門,他已經累得大冬日里卻滿頭薄汗,氣喘吁吁……
公主猛的回過神來,緊忙松開肖煜的手,尷尬不已:“肖煜哥哥,抱、抱歉啊,我忘了你——”
肖煜強忍著喘息的欲望,故作平靜的擺手:“不、不礙事……”
說出來的話卻是氣若游絲,直把他尷尬的耳根子都熱了起來。
公主適時的移開眼,說:“那個,先上車吧,我送你回鏡王府?”
肖煜實在沒力氣說話,被公主扶上車坐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問:“公主怎么突然松口讓我回府了?”
公主反問他:“那你還堅持要同我退婚嗎?”
肖煜一時啞口無言。
公主便笑道:“逗你的。肖煜哥哥,這兩日是我的錯,我不該為了一己之私便強留你在云熙臺,你今日就回府去吧!”
肖煜皺眉。
公主繼續道:“至于婚事,待明年吧,若你還是想要退婚,我便應了你。不過眼下我尚在孝期,退婚這是對你我來說都不太好,且先等一等吧!”
肖煜忙道:“可是公主,你不是答應讓我做你的助手嗎?為什么……”
公主笑道:“同你開玩笑的!既然你知道我要走什么路,那就更不應該摻和進來了。鏡王府自立朝之初便是中立一派,忠君的同時也要擔起監督的責任。但我既然決定了要做儲君,就不會退縮,你同我走的太近,無疑是把鏡王府至于兩難之地。”
“所以,肖煜哥哥還是回去吧,好好當你的世子爺,順便對你自己的身體上心一點,可別再像今天似的跑兩步就喘不過氣來。”
肖煜的臉頓時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