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道長幾句就點出何府風水有異,何員外心驚不已。
何府為建新宅歷時半年有余,請了州府匠師來規建,無論用料和品質都是上上之選。
入住之時不僅選了良辰吉日,還依照鎮上風俗,拜了四角,請了各方神明駐守。
端的是隆重無比。
可唯獨...唯獨沒有請正經的風水先生來勘驗。
現在聽陸道長點破,何員外心里頓覺冰涼,立刻站起身,拱手道:
“好...好,道長請。”
陸道長觀何員外臉色,知道所料不差,便也不再拘禮,先一步向門口走去。
道長身材高大,因常年堪輿風水,腳步輕快,眨眼功夫,就走出去一丈遠。
何員外年邁,腿腳不便,就由管家何伯攙扶追趕而出。
片刻之后,三人就已來到屋外。
從正廳到屋前這段路不足百米,雖不甚遠,卻已讓何員外氣喘吁吁,加上內心本就擔心,此刻看著陸道長更是焦急萬分。
反觀陸道長,卻是氣定神閑一般,復又站在進何府前矗立之地,左右觀望。
須臾之后,就從布袋中拿出一個風水羅盤,收了浮塵,左手端盤,右手掐指,一會看看羅盤,一會又看看何府方位,嘴里還念念有詞。
何員外本也是讀書之人,有些涵養,雖內心急切,卻也不會打擾道長測算,只是額頭滲出的虛汗,暴露了內心的真實境況。
半盞茶之后,陸道長終于測算完畢,嗯嗯聲中,自顧自的頻頻點了點頭,看來心中之事已證實完畢,便向何員外招手道:
“員外,來我這邊站立。”
何員外早已迫不及待,聽道長召喚,這次不用何伯攙扶,自己便快步走了上去。
“員外你看。”陸道長指了指何府正門,說道:
“何府坐北朝南,宅院為四方之形,寓四神之像,妙處在于門前這條小河。”
陸道長指了指門前十丈之外的一條小河。
“水勢自西向東,路經何府兌位之時,又刻意改道往北而去,做環繞宅院之勢,想必是人力挖掘而成,乃是那位匠師的杰作?”
何員外點了點頭,“道長所言甚是,趙匠師稱此乃四神格局,黃州府刺史宅院便是依此而建,故效仿,還說此局易富貴通官運。”
“莫非?”何員外皺了皺眉,越發擔心,“莫非此局不妥?”
員外此時已成驚弓之鳥,未等陸道長開口,又繼續說道:
“可當時為建這河,工人們不眠不休,足足挖了兩月有余,難不成...竟是...竟是...”
“員外莫慌,河沒有問題,風水極佳,我已勘過。”陸道長知道何員外會錯了意,便趕緊勸慰。
“員外你再看。”陸道長又指了指何府西邊的這條大道,說道:
“大道主亨通,東邊有河水,此乃右有白虎,左有青龍,門前有水,屋后必有青山,此宅形是真真實實的朱元龍虎四神格局,這沒有錯。”
聽到這里,何員外稍稍松了口氣,知道宅院格局沒有問題,又聽到陸道長細細解釋,更覺高深莫測,便說道:
“是的,是的,屋后確實有座山,也是依照趙匠師所言,專門修建而成。”
陸道長點了點頭,右手捻了捻胡須,說道:
“此宅形乃青龍、玄武、白虎、朱雀四神齊全,寓男貴女賢,子孫福遠,官祿不求而自至,確為風水極佳的陽宅,不過...”
陸道長又開始賣弄玄虛了,但他也知道事不過三,過猶不及,便緊接著說道:
“員外你看,你門前兩側這倆風燈是否有何不妥?”
“風燈?”何員外有些奇怪,但還是依道士之言,看向門廊下的風燈。
彼時,大戶人家宅院前都會掛上兩個風燈,上書主家姓氏,彰顯氣派。
何府風燈自然是寫了兩個碩大的黑色“何”字,正在廊下左右搖擺不停。
何員外仔細查看,并未發現不妥,只覺風燈似乎份量不夠,擺動過大,略顯輕浮。
“這...道長,未覺不妥呀?”
但陸道長臉色卻有些凝重,“未覺不妥?員外,今日有風嗎?”
聞聽此言,何員外頓時面如死灰,因為今日確實無風。
老仆何伯發現老爺臉色有異,趕緊過來扶住了他,還輕聲呼喚。
員外回過神來,伸手拉了拉老仆衣袖,“去...去看看廊下是否有風?”
老仆應聲而去,在風燈之下站立片刻,就回來稟告老爺,“老爺,奇怪了,確實無風,但那風燈卻兀自動個不停。”
“這...道長,這是何故?”何員外問道長。
陸道長安慰了下員外,“員外莫慌,風燈屬陽,因有陰氣沖撞,才左右晃動不已,依貧道所見,當是煞氣臨門,至于為何左右皆有煞氣,乃是因為來自后方。”
“后方?”何員外驚道,“后方是那座山?”
“不錯,貧道仔細堪過,東、西和南皆無礙,風燈所指正是后方,員外請隨我來。”
說完,陸道長又領頭往屋后走去。
這次,道長放慢了腳步,邊走邊看羅盤,似乎是在印證方位,至于何員外,則是在何伯攙扶下忐忑跟隨。
何府宅院確實極大,一盞茶之后,三人才來到屋后。
只見屋后聳立一座小山,方圓二十丈,高卻不過六丈,看來當初堆砌之時,也是花了大功夫的。
山上種滿了毛竹,此時夏末,竹林略有泛黃,但依舊給人清涼舒適之意。
但陸道長可沒打算欣賞美景,只一臉凝重的走到小山正前方,再次舉起羅盤驗算方位。
這次驗算耗時頗久,最后陸道長走到一個小土丘前,站立不動,似乎有些難以抉擇。
何員外察言觀色,便主動走了過來,輕聲呼喚,“道長,可有不妥?”
“呃...”陸道長看來有些不確定,指著面前的土丘問道:“何府既然堆了一座小山,可為何偏偏又在這里堆了一個土丘?”
“這...”何員外也不知如何回答,細細看去,才發現土丘嵌在小山山腰,長滿青草,樣子確實有些突兀,但若不仔細,卻難發現。
這時,旁邊的何伯主動應道:“老爺,這個我知道。”
“哦?”員外有些意外,“你說說看。”
“是的,老爺。”何伯略微思索了一下,開始說道:
“年初之時,老爺差我來察看宅院進度,正巧碰上工匠們堆砌小山。那時,此地就有這個土丘了,匠人們原本想直接在土丘之上堆砌小山,就把它留了下來。”
“后來,趙匠師復來查勘,說小山不可離宅院后墻太近,就把小山往后推了半丈,就重新畫了界限。”
“兩月后,老仆再來察看,小山已經堆砌而成,如今看來,當是匠人們并未推倒土丘,計算有些失誤,土丘才稍稍露了出來。”
“原來如此!”陸道長點了點頭,又指著土丘說道:
“山腰有丘,如人腰生毒瘤,易破山勢,堪輿之中最是忌諱,如丘奪山勢,四神吉局便成兇局,對主家尤為不利,員外再請看...”
陸道長指了指丘上的青草,“如今夏末,草多干黃,這土丘之上卻異常青綠,此乃奪山勢之故。”
何員外上前一看,發現土丘周圍草已開始干黃,可唯獨土丘青綠異常,果然應了陸道長之言。
“道長果真高人,那這當如何處置?”
找到問題所在,陸道長便有些得意,又開始手指捻須,微微笑道:
“此事不難,員外可著人挖去土丘,并往下再挖三尺,然后尋周圍新土掩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