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誤揭英雄榜
自打小義來了以后,碧兒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大都的市集游玩了;畢竟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在家里肯定待不住,難免會覺得煩悶;這天,趁爺爺不在家,碧兒便和小義偷偷進(jìn)了城。
都城的集市還是這般車水馬龍、人流攢動,碧兒和小義并肩而行,生怕一不小心會弄丟彼此;雖然現(xiàn)在正在打仗,并且大鄭國已經(jīng)連續(xù)吃了好幾次敗仗了,可那都發(fā)生在遙遠(yuǎn)的邊塞,絲毫不影響天子腳下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大家好像是局外人,依然過著紙醉金迷、笑看今朝的生活,根本就不關(guān)心國家的生死存亡;街頭巷尾、酒樓、妓院、賭肆,依然是熱鬧非凡,日夜狂歡不止;城里城外儼然是兩個世界,仿佛彼此完全割裂開了似的。
“碧兒,我餓了,”小義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臉上露出羞怯的表情,仿佛自己做了多大錯事似的,“你身上有沒有帶錢,咱們?nèi)コ渣c(diǎn)東西吧!”支支吾吾地低聲說道。
“咱們不是吃過早飯了嗎?”碧兒驚訝地看著小義,仿佛才認(rèn)識他似的,“這才多一會兒,你就又餓了?我的天,你真是飯……”她故意調(diào)侃道;因?yàn)榕聦Ψ缴鷼猓莻€“桶”字還是硬生生咽了回去,沒有說出口。
“……”小義低下頭,不知道再說什么好,手卻還在不住地?fù)现^,仿佛真的很癢似的。
“好吧,那我們就去吃包子吧!”看著自己心上人一副呆呆的模樣,碧兒覺得又好笑又心疼,“我也沒有那么多錢,不能帶你去酒樓吃好吃的,行嗎?”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她輕聲問道。
“行行行,有吃的就行!”小義開心得都快要跳起來了,趕忙使勁連連點(diǎn)頭道。
二人高高興興地朝包子攤走去,挑了一張略微干凈些的桌子坐下,貼心的小義還特意用衣袖幫愛干凈的碧兒擦了擦凳子。
“你怎么不吃啊?可香啦!”包子上桌后,小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見碧兒沒有動筷子,他不禁停下來,關(guān)切地問道。
“我不餓,你吃吧!”碧兒把面前的包子往小義近前推了推,笑著說道?!皠e著急,這些都是你的?!?p> “哈哈,好嘞!”小義憨憨一笑,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仿佛好幾天沒吃東西似的,也不細(xì)嚼慢咽,兩三口一個包子就下了肚。
“小義,你慢點(diǎn)吃,喝點(diǎn)水,當(dāng)心別噎著!”碧兒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
“嗯嗯。”小義深情地看向碧兒,笑著回應(yīng)道,因?yàn)樽炖锶麧M了包子,所以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這時,從不遠(yuǎn)處走來一胖一瘦兩個路人,邊走邊激烈地爭論著什么,但好像彼此又都沒有生氣,只是情緒稍顯激動而已。
“牛兄,這種錢我是不敢賺的,只怕是有命賺,沒命花,你倒是可以去試試?!笔葑舆厯u頭,邊看向一旁的胖子,淡淡地說道。
“馬兄,你膽子也太小了,怕什么,咱們這么多人圍堵它,能有什么危險?”胖子乜著眼看向一旁的瘦子,滿不在乎地說道,言語間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說著,二人已經(jīng)來到碧兒和小義的近前,隨便挑了一張桌子,就坐了下來?!袄习?,兩屜肉包子!”胖子歪著腦袋,朝一旁正忙得熱火朝天的包子攤老板大聲喊道,“那么多賞錢,你就不眼饞?”轉(zhuǎn)過臉,他定定地看向瘦子,又極其認(rèn)真地問道。
“咳!眼饞也沒用,自己沒那本事,還是別胡思亂想為好!”瘦子歪著嘴,似笑非笑,然后雙手一攤,尷尬地說道。
“除了賞金,還可以直接晉升為百夫長,吃上官飯,”胖子瞪大眼睛,注視著眼前的瘦子,期望對方能改變主意?!斑@你也不動心?”
“百夫長?算了吧!”瘦子笑了笑,大聲調(diào)侃道。“這兵荒馬亂的,哪個烏龜王八蛋不怕死的,才去當(dāng)這鳥官,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也是也是?!眲偛胚€趾高氣揚(yáng)、天不怕地不怕的胖子,忽然降低了聲音,也趕忙附和瘦子,連連點(diǎn)頭道。
“兩位大叔,你們剛剛在說什么?”聽了半天,仍然是一頭霧水,小義把目光投向鄰桌,滿臉疑惑地問道。“又是重賞、又是晉升百夫長的。”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少打聽!”胖子瞪了小義一眼,隨口說道;接著,擦了擦嘴,付過錢,就和瘦子一起離開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擁擠的人流中。
“真是莫名其妙!問問都不行?”見人家走遠(yuǎn),小義憤憤地扯著嗓子喊道,一臉的不服氣。
“哈哈,快別喊了,人家都走遠(yuǎn)了!”碧兒笑著沖小義擺擺手道?!澳阏媸恰潞髲堃淼隆?!”
“不是都說事后諸葛亮嗎?”小義直愣愣地看向碧兒,極其認(rèn)真地問道。“你這‘事后張翼德’是什么意思?”
“人家在的時候,你乖得像只兔子,剛一走就張牙舞爪的,”碧兒笑著看向小義,故意調(diào)侃說,“不是‘事后張翼德’,是什么?”頓了頓,她繼續(xù)解釋道。
“切!我是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見識!”小義歪著腦袋、撇著嘴,一臉不服氣地說道?!叭绻僮屛乙姷剑删筒荒莛埶耍 ?p> 小義和碧兒正臭貧著,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道:“老板,有沒有看見我的褡褳?”轉(zhuǎn)頭一看,嚇了一跳,趕忙用手遮住半邊臉,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原來是剛才吃包子的胖子又回來了。
“沒看見!”包子攤老板正在忙活著,都沒看來人,就隨口應(yīng)了一聲道。
“他奶奶的,讓我丟到哪里去了?”胖子邊罵著,邊用手狠狠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這臭記性!”接著,就急匆匆地走了。
“好啦好啦!人家走了,別害怕了,快把手放下來吧!”碧兒笑得前仰后合,捂著肚子對小義說道。
“誰走了?”小義裝出一臉茫然的樣子,木木地看向碧兒道?!澳阏f什么呢?好奇怪?。 ?p> “好啦,‘張翼德’,我們也該走了!”知道小義是在裝傻充愣,碧兒也懶得跟他繼續(xù)掰扯,放下錢,起身走了。
“張翼德”?小義先是一愣,接著憨憨一笑,也趕忙快步跟了上去。
時值正午時分,來來往往的人正多,幾乎到了挨肩并足的程度。為了保護(hù)碧兒,小義只能在前面開路,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地穿梭在人群中,費(fèi)了半天勁才擠了出來。剛走到城門口,忽然見內(nèi)城的門洞處圍了很多人,大家嘰嘰喳喳地正在議論著什么。碧兒好奇心驟起,就想擠進(jìn)去看看,可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靶×x,你進(jìn)去看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我在這等你!”碧兒拽了拽小義的胳膊,大聲喊道。
“那你可別亂跑啊,我馬上就出來!”小義囑咐了一句,就使勁往前擠去;畢竟是男人,力氣大,臉皮厚,更不怕碰,沒幾下就鉆了進(jìn)去。
只見前面的城墻上密密麻麻地貼了很多小告示,正中央則掛著一張用黃綢緞制成的大榜;旁邊一溜兩行,有很多頂盔摜甲的士兵在把守著,還有一個上了些年紀(jì)的白胡子老翁,邊捻著須髯邊大聲地向在場的百姓宣讀著什么。
小義怕碧兒等著急,也就沒有仔細(xì)聽,隨手扒下一張小告示就往人群外擠去;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碧兒,就邊揮手邊大聲地喊了起來“碧兒,俺‘張翼德’來也!”;沒想到他剛把小告示交到碧兒的手里,里面的士兵就追了上來,左右各一個,按住小義的肩膀。
“你們干什么?”被嚇了一跳,小義猛地一回頭,驚恐地問道。
“既然夠膽摘下英雄榜,那你跑什么?”緊隨士兵而來的、一個看上去像是伍長模樣的中年胖男人,氣喘吁吁地說道。
“英雄榜?什么英雄榜?”碧兒也是一臉迷茫,愣愣地看向胖伍長,連連問道。
“還裝傻充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胖伍長沒好氣地說道,然后繼續(x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聞此,碧兒趕忙打開小義交給自己的小告示,只見最右側(cè)用大號字赫然寫著“英雄榜”,繼續(xù)往左看,則不自覺地讀出了聲:“近于黃土嶺驚現(xiàn)一吊睛白額猛虎,此物已害數(shù)百人命,州府屢次委官兵、獵戶圍剿,傷亡慘重,卻無成效,為早日鏟除此害,保我鄉(xiāng)土安寧,特招敢死之勇士前去擒虎,成則賞黃金千兩,封百戶長,敗亦對其家屬有所撫恤,至正卌一年四月初三。”
讀完告示,碧兒和小義同時一驚,心想:這下可闖了大禍!
“官……爺,我不知道是英雄榜,摘錯了,”小義額頭鬢角全都見了汗,“我現(xiàn)在……就給您貼回去,莫怪莫怪!”支支吾吾、唯唯諾諾地說道。
“是啊大人,我們這就給您貼回去!”碧兒一時也沒了主意,不知說什么好,只能重復(fù)小義剛才說過的話。
“這是大都令下發(fā)的公文!”胖伍長大聲呵斥二人道,“你們以為是家里的字畫啊,想揭就揭,想貼就貼!”顯然是已經(jīng)喘勻了氣,不自覺提高了音量。
“大人,要不我替他去吧,”碧兒覺得是自己害了小義,趕忙繼續(xù)求情道。“我多少還會點(diǎn)三腳貓的武功?!?p> “你?你要么等著他凱旋歸來,當(dāng)百夫長夫人,”胖伍長乜眼看了看碧兒,又轉(zhuǎn)回頭看了看小義,冷冷地說道。“要么就等著收撫恤金吧!”
“帶走!”胖伍長向兩個士兵一擺手,繼續(xù)說道。
“等……等,即便是去,也得讓我……回去準(zhǔn)備一下吧?”小義結(jié)結(jié)巴巴、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說道,“我總不能空著兩手去吧?”此時,他心里則做好了尋機(jī)溜走的打算。
“是啊,我們得回去準(zhǔn)備一下?!北虄盒睦飦y極了,毫無頭緒,只能一直重復(fù)著小義的話。
“不必了!官府會給你提供一切所需之物,你人去就可以了!”胖伍長定定地看著小義,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似的,笑了笑,“順便提醒你一下,如果你膽敢逃跑,她是有連坐罪的,必死無疑!”接著,又用手指了指碧兒,極其認(rèn)真地說道。
“連坐?什么意思?”小義癡癡地看著胖伍長,“你的意思是說,我上山以后要么把老虎打死,要么被老虎咬死,如果同時活著,下山以后還是死罪?”此時,他突然忘記了害怕,變得異常冷靜,一字一句地問道。
“就是這個意思!”胖伍長點(diǎn)點(diǎn)頭,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帶走!”胖伍長再次發(fā)號施令道。此時,小義不再畏畏縮縮,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碧兒,沖她笑了笑,就跟三個人走了;碧兒則是滿眼淚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四個人已經(jīng)消失不見,她才緩過神來,一邊抽泣著,一邊自說自話道:“小義,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