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節氣剛到,天氣預報有大雪降臨。
周五送走全部學生,邵興旺總習慣掏出手機,看看未來幾天天氣。
天氣預報顯示,周日晚上,關中平原將有大到暴雪。
周六上午,學校有維修工作,邵興旺和馬河山在加班。
看完手上的美術教室裝修方案,邵興旺走出辦公室,白亞亞老師過來,邵興旺叫住她,說:“你上二樓,幫我把馬主任叫一下。”
很快,馬河山來了。
進門后,邵興旺問:“河山,你看天氣預報了沒有?”
馬河山說:“剛忙完圖書館書目的整理校對,還沒來得及。”
“天氣預報顯示,周日晚上有大到暴雪。”邵興旺說。
“不會吧,天氣這么暖和,像春天一樣。不過濕度好像很大。”馬河山說。
邵興旺說:“現在是大雪節氣,天氣反常,這恰恰是強冷空氣到來的前兆。冷空氣重,暖空氣輕,暖空氣的后面往往跟著強冷空氣,這是大到暴雪的前兆。”
邵興旺在說的時候,馬河山打開手機看了一眼,然后說:“真的啊!校長,氣象知識你也懂啊?”
邵興旺說:“我當年在豁山一小當總務主任,帶過一段時間科學課,這知識,科學書上說的。”
“厲害!”馬河山給邵興旺豎大拇指。
“別拍馬屁,說正經事。叫你來,是讓你通知校車司機,周日下午務必到學校一趟,提前裝上防滑鏈。另外再提醒他們,周一早上提前一小時到校。”邵興旺說。
“那就是凌晨4點。”馬河山說。
“是的。”邵興旺說。
“那個嬉皮笑臉的,叫柳浪的司機,怎么辦?”馬河山問。
“正常通知。怎么啦?他比別人特殊啊!”邵興旺問。
每次我說點事,或者額外讓干點活,這家伙總是推三阻四,說一大堆理由。我擔心他周日下午不肯來。上個月,媳婦給他生了兒子。最近一直用兒子做‘擋箭牌’。”馬河山面有難色。
“能理解。雖然說工作重要,但家庭對一個人更重要。”邵興旺說。
“只要用心,完全可以做到家庭事業雙豐收。”馬河山說。
“自古忠孝兩難全。家庭事業雙豐收的畢竟是少數。不過,這個柳浪不太好說話。干工作總喜歡斤斤計較,的確跟別人不太一樣啊!”邵興旺說,“這樣吧,柳浪,我來通知,你負責通知其他人。”
馬河山離開后,邵興旺就拿起手機給柳浪打電話。
第一遍,沒有接。等了五分鐘,邵興旺又打,柳浪還是沒接。
剛把手機放在桌子上,電話鈴聲響了,邵興旺一看,是柳浪。
邵興旺說:“喂——小柳啊!”
柳浪說:“邵校長,您好。我剛才給孩子洗尿布呢,沒聽見,您說。”
邵興旺說:“天氣預報說,周日晚上有大雪,我擔心周一上山接孩子,校車安全,所以,給你打電話,是通知你周日下午務必到學校來一趟,提前把車輪的防滑鏈裝上。”
柳浪說:“不會吧。領導,今的天氣熱得跟夏天一樣,我剛把洗好的尿布晾在了院子里,讓這溫暖的陽光給曬一曬。”
邵興旺說:“胡說八道,哪有那么夸張!”
柳浪說:“我現在穿著汗衫,不信,我給你拍張照片發過去。”
邵興旺說:“那是你洗尿布太用力,熱出汗了。你自己先看看天氣預報。”
柳浪說:“天氣預報不準,咱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興旺說:“眼睛看見的都是真的,這世上的騙子就都失業了。要相信科學,天上幾十個氣象衛星24小時在觀測天氣,你那眼睛能看個啥?好了,不說了,就按我說的做。周日下午來學校裝防滑鏈,周一早上提前一小時上山。”
柳浪說:“周一早上要是沒下雪呢?”
邵興旺說:“沒下雪,當然不用提前到,這還用問?”
柳浪說:“我得問清楚,怕您批評我。”
掛完電話,邵興旺無奈地搖了搖頭。
周日下午,其他五位司機均來到學校,將防滑鏈提前裝好。邵興旺擔心柳浪放鴿子,于是再次給他打電話:柳師傅,你怎么沒來裝防滑鏈啊?”
柳浪說:“我看不會下雪,放心。”
邵興旺說:“要是下雪怎么辦?”
柳浪說:“要是下雪,我提前兩個小時到。”
“那一言為(定)——。”邵興旺的“定”字還沒說出來,柳浪就已經掛斷電話。
邵興旺又一次無奈地搖搖頭。
周日晚上十點多,氣溫驟降,天空有雪花飄落。不久鵝毛大雪就從天而降。
邵興旺來到校園,仰面朝上,感慨到:“今年入冬以來像模像樣的一場大雪。潤雪兆豐年哪!”
幾個年輕的住校教師,已經迫不及待地在校園和操場打起雪仗。邵興旺沒有一點玩雪的心思,他的腦子里全是明天孩子們上學時的畫面。
他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凌晨四點,六位校車司機和六位安全員全部到齊。其他車輛因為提前安裝了防滑鏈,已經把車開出了學校大門。柳浪卻還在著急地安裝防滑鏈。
邵興旺走過去,調侃說:“你不是說,下大雪提前兩小時到嗎?怎么說到,沒有做到?”
柳浪說:“嗯呀,我的領導,別挖苦我啦,你看這漫天大雪,還不趕緊幫忙?”
在邵興旺、馬河山、李振山、張德力等人幫助下,柳浪很快裝好防滑鏈。
看到大家都在幫他,柳浪顯得很高興。車子發動后,柳浪打開車窗說:“領導們,請放心,別看我最后一個出發,我第一個把孩子們送到。”
邵興旺趕緊說:“你小子長點心眼,我不指望今天你早到,平平安安回來最重要,哪怕遲到也不要緊。”
柳浪有點不耐煩地說:“放心吧,放心吧。我十九歲就拿了A照,當上了公交司機。到今天都整整10年了。已經是老司機嘍。再見,各位親!”
“老司機,在當今,可含有貶義啊,用錯地方,會讓人笑話。”邵興旺說完,眾人都笑了。
“我知道你說的啥意思。”說完,汽車也熱得差不多了,柳浪便徐徐將車開出校門,朝山上駛去。
邵興旺回到宿舍躺下來,睡不著,打開燈看了會兒書。到六點半,他起來,洗漱完畢,便又像往常一樣,站在校門口迎接第一輛校車進大門。
平常7:00就能到的第一輛校車,今天7:15到了。司機臨出發前,邵興旺專門提醒,安全第一,今天哪怕遲到都不要緊。
7:20,第二輛校車也開進學校,緊接著是第三輛,第四輛。
第五輛車剛駛進校門,邵興旺的手機鈴聲響了。他一看是柳浪打來的,立馬預感到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便趕緊接通電話。
“邵校長,出事了。”柳浪在電話里著急地說。
“怎么啦?怎么啦?你大聲說。”邵興旺急切地問。
“車掉溝里了。”柳浪說。
“啊,你個混蛋!你怎么開的車?”邵興旺大聲喊道,“孩子們怎么樣?”
聽到邵校長大聲喊叫,校門口值周的李振山、白亞亞、鄭一燕等幾位老師趕緊圍了過來。
“你別著急,也別害怕,孩子們好像都沒有受傷,只是被嚇著了。現在都在車上哭呢。”柳浪說。
從手機聽筒里,邵興旺當然能聽到孩子們的哭聲。這哭喊聲,像錐子一樣刺痛著邵興旺的心,平時很少說臟話的他,今天也是著急,便當著幾位老師的面,破口大罵:“你怎么回事!啊?我千叮嚀萬叮嚀,就怕出事,你這個混賬東西,偏偏就給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