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陪羅芙蓉和她男友霍前程在秦都游逛了三天。
兵馬俑、華清池、大雁塔、回民街、明城墻、乾陵等風景名勝古跡區,是游客打卡必達之處。
買了站臺票,送倆人上了火車。
“再見!”羅芙蓉把頭探出窗外招手。
“再見!”邵興旺招手。
“常回家看看!”趙雨荷叮囑道。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羅芙蓉揮手。
火車啟動了。
霍前程緊挨著羅芙蓉,也將手伸出窗外,向倆人揮手道別。
火車鳴笛,然后徐徐駛離站臺。銀色的鐵軌靜靜守候在那里,繼續等待迎接另一列火車進站。
人生如列車,一站又一站。
從出生,到上學,從戀愛,到結婚,生兒育女,然后老去。
想到這些,邵興旺感到空蕩蕩的,沒有過多言語,牽著趙雨荷的手,走出了火車站。
火車站廣場依舊,北往南來的人群像縱橫交錯的河流。
趙雨荷看到狗子哥沉默不語,叫了一聲:“哥!”
“嗯!”邵興旺應答。
“你怎么不說話?線團走了,你不高興?”
邵興旺聽出來話語中的一點點醋意。停住腳步,雙手緊握著趙雨荷的胳膊。
“花兒,看到線團和她男友,我突然感覺自己已不再年輕,突然覺得人生就像這列火車一樣,一站一站又一站,但總有到站的那一刻。”
“人生很短,人生也很長,看你怎么過?”趙雨荷說。
“花兒,走,這兒太吵了,咱們一邊走,一邊聊。”
“走東八路,從那邊的巷子里走到頭,我們再坐車。”
“走。”
瞅著紅綠燈,邵興旺牽著趙雨荷的手,走過馬路。
“花兒!”
“嗯!”
“我給你背段詩?”
“背詩?”
“啊!”
“誰的?”
“莎士比亞《暴風雨》中的一段。”
“莎士比亞?”
“是呀,想聽嗎?”
“想,哥,你背,讓我仔細聽聽。”
“吭,吭——”
邵興旺清了清嗓子,一邊走一邊背:
凡是過去,皆為序章。
愛所有人,信任少數人,不負任何人。
我荒廢了時間,時間便把我荒廢了。
在灰暗的日子中,我們不要讓冷酷的命運竊喜;
命運既然來凌辱我們,就應該用處之泰然的態度予以報復。
明智的人決不坐下來為失敗而哀號,他們一定樂觀地尋找辦法來加以挽救。
……
送走倆人,邵興旺和趙雨荷沿著東八路方向走到巷口,乘車回家。
下了車,路過小區門口的西瓜攤,趙雨荷買了半塊西瓜。
邵興旺不解,問:“皮薄的西瓜不買,為什么專門挑選一塊皮厚的西瓜?”
趙雨荷神秘一笑,說:“晚上,給你做道好菜。”
邵興旺說:“用西瓜皮?”
趙雨荷說:“是的,西瓜皮清熱解暑,是一道美味菜肴。”
邵興旺說:“我沒吃過。”
趙雨荷說:“今天就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邵興旺說:“夫人你可真了不起。”
趙雨荷說:“相公過獎了。”
倆人互開玩笑,手牽著手,嘻嘻哈哈朝家走去。
進家門,吃完西瓜,邵興旺到書房看書,趙雨荷換上迷你小睡裙,躺小床上睡覺。
夏天悶熱,衣服皆清涼。趙雨荷白玉長腿如藕節一般。迷你短裙遮不住小內內,好在自己家里,就狗子哥一人在身邊。
邵興旺打開抽屜,發現里面有張白紙,白紙折疊,裹著東西。
邵興旺好奇,打開一看,發現白紙里裹著五千元現金。
白紙上有留言:狗子哥,荷花姐,你們好!感謝你們的熱情款待。得知你們遭遇諸多不幸,又同時失去工作,我和前程過意不去。一點心意,勿拒!線團。
邵興旺本打算把留言給趙雨荷看,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邵興旺將錢和紙重新包好,放回抽屜。
晚上,趙雨荷為狗子哥涼拌了白糖西紅柿,又清炒蝦仁西瓜皮,熬了小米粥。
為節約每一分錢,趙雨荷想盡辦法減少開支。
吃完飯,收拾干凈廚房。邵興旺拿出羅芙蓉給的錢和留言紙,趙雨荷接過一看,半晌沒有說話。
趙雨荷躺在床上想事情,邵興旺繼續在看書。
過了一會兒,趙雨荷扭頭對邵興旺說:“狗子哥,我們回鄉下去。”
邵興旺想了想說:“好的,我同意。咱們收拾收拾,把帶不走的東西賣掉后,就回去。”
經過慎重考慮,邵興旺和趙雨荷決定回鄉下老家。
為紀念這次回鄉經歷,邵興旺在離開城市前一天晚上,寫了一篇散文,以示紀念。
摘錄如下:
我常常夢想著回到鄉下,住在小小的木屋里。木屋有爐,可燒水取暖;有幾,能品茶吃飯。
靠墻一面書架,臨窗三盆草花。晴日看窗外流年,賞院中芳華。可與麻雀對視,可看螞蟻搬家。雨天躺竹椅閱讀,聽檐雨滴答。誦讀兩篇詩詞,練練毛筆書法。
豬睡、狗吠、雞下蛋,是屋外凡景;茶香、琴韻、鐘表聲是屋內俗趣。
種一畦韭菜,吃兩頓餃子;搭三架黃瓜,看藤蔓慢爬。采花的是蜜蜂,戀愛的是母雞。除園中雜草須用手,不傷花木根莖。花不言語,自有感激之情。自己漚肥,生態環保。蔬果也許長相普通,營養味道卻是盡美。葉上青蟲,不驅不趕,任其長大。
自此有了菩薩心腸,靜等結蛹化蝶,來日翩翩舞蹈,戀戀飛花。過墻頭,穿林莊,靜收孩童放學追逐嬉笑之聲。
推門望野,沿河而走。北岸十里蘆葦,南岸百畝荷花。渭河淺灘,白鳥低飛。神閑氣定是岸邊釣叟,翻滾嘻哈是草地娃娃。田間播種定露希望之顏色,地頭采收必聞喜悅之笑語。
太陽西墜,暮色垂臨。牛羊歸巷,炊煙升起。豐收的月亮爬上柳梢頭,狗趴在草堆中想事情。月影印于墻,生硬的紅磚便顯出談談的柔情。
就這么靜靜地與狗相伴,與月對望,心中便有了月的皎潔與清凈。夜深人靜,星月漫天。瓜肥菊瘦,野貓逾墻。
回到鄉下,心底生香。可看藍天云卷云舒,可品庭前花開花謝。過簡單的生活,品樸素的芳華。回到鄉下吧!
趙雨荷看完之后,說:“狗子哥,你真有文采,寫的真好。”
邵興旺摟著趙雨荷的肩膀說:“其實我最想過的就是陶淵明筆下的生活。”
趙雨荷說:“你說《桃花源記》里的生活?”
邵興旺說:“不僅僅是,其實更希望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那種閑適的生活。人其實本就應該過一種閑適生活,而不是充滿了過度競爭和壓力的生活。”
趙雨荷說:“很快,你就會過上‘見南山’的生活了。南山看煩了,還有北山。嘻嘻嘻,嘻嘻嘻。”
邵興旺感慨道:“鄉下的女人,大多渴望城市,渴望城市生活,當然這沒什么對錯。可你卻反其道而行之,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趙雨荷笑嘻嘻地說:“我怎么個與眾不同?”
邵興旺用手指輕輕擰了一下趙雨荷粉粉嫩嫩的臉蛋說:“你沒有那種庸俗和勢利,就像荷花一樣,嫵媚但不嬌艷,渾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悠遠的芳香。”
趙雨荷笑笑說:“我有那么好嗎?”
邵興旺說:“有哇!”
趙雨荷說:“我不信。”
邵興旺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嘻嘻嘻,嘻嘻嘻!”
“荷花!”
“嗯!”
“我愛你!”
“狗子哥!”
“嗯!”
“我也愛你!”
夜已深,邵興旺在趙雨荷額頭上輕吻了一下,說:“睡吧!”
房間的燈熄滅了。
……
第二天,邵興旺和趙雨荷簡單收拾了行李,將帶不走的家具和東西,賣給了收廢品的小販,搬離了工作和生活了八年的城市,回到鄉下,回到了趙家坡。
是的,從大學畢業上班到現在已過去八年。八年,抗戰也取得了全面勝利。
背負著家族沉重使命的邵興旺,當了城市的逃兵,回到了闊別八年的故鄉,而且和所謂的“門不當戶不對”的鄉下女人生活在了一起,正兒八經地當起了農民。
父母怎么想?同學朋友怎么看?城里以前的同事和鄉下的長舌婦,長舌男怎么議論?
這些邵興旺統統都不去想它。
去他么的!發達國家的有錢人都住在鄉下。走自己的路,過自己的日子,讓別人議論去吧。
狗子愛荷花,荷花愛狗子的故事,不知在邵家棚和趙家坡演繹過多少版本。現在多幾個新鮮的版本,又有什么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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