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會議室里小D和廣哥兩顆毛刺刺的腦袋都湊在蘇點子手機前觀察那張照片，放大縮小了好幾遍。

　　“臥槽，真的一模一樣。”

　　小D點頭，“周阿妹管這個男孩子叫耳耳，我們這個叫周爾。”

　　蘇點子跟著點頭，她翻到周爾的照片，“真的太像了，唯一的差別是就是周阿妹的孫子的耳垂上有一顆很明顯的紅痣，但是周爾沒有。”

　　小D指指照片上那人的臉，“不過我覺得這個男孩子和周爾的神態也不太一樣。聽保姆說，耳耳好像特別聰明，成績也很好，所以他看起來很放松也很自信。周爾看到廣哥和我就像老鼠見了貓，背都不敢挺直。”

　　廣哥搖搖頭，“他在練習室的時候我也去看過，周爾其實跳得不錯，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感覺一直在讓著他的隊友，特別是霍率一出來，他在團隊里就根本查無此人了。他這樣根本沒辦法上臺，公演一失誤就全完了。”

　　 D嘆了口氣，“其實我挺喜歡周爾的。”

　　廣哥罕見地表示了贊同。

　　蘇點子這幾天也在微博上關注周爾的動態。

　　周爾的人氣一直平平，基本處于第一輪出局的狀態里。所以第一次公演是周爾最后的機會，如果能夠一鳴驚人，他就能在這個節目繼續走下去，甚至極其有可能成為一匹實力強勁的黑馬。

　　對不出意外肯定能出道的霍率而言，周爾一旦出局，就會對霍率未來競爭C位和成團后隊長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她也不能不為朋友多考慮一點。

　　反而是跟著徐逸嘉的董子升因為絕佳的鏡頭感和綜藝感，吸了很大一波女友粉。公司順勢給徐逸嘉買了一波因禍得福的通稿，暗暗拉踩了霍率一波。

　　點子覺得有點奇怪，霍率的經紀人赫叔居然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蕉星比她想象中更穩得住。

　　小D一口氣喝完廣哥杯子里的水，“老人家受了那么大刺激，精神上不太正常也是情理之中。”

　　廣哥用筆敲敲桌面，“點子，你問周阿妹了嗎？耳耳為什么跳樓了？是自殺嗎？”

　　蘇點子嘆了口氣，“保姆說周阿妹在那天之后就一時清醒一時糊涂了，說話也有點顛來倒去的，誰問都問不出來。跟我聊的時候，她一會兒說耳耳在學校里一直考第一名，一會兒又跟我說她看到耳耳在哭，說他不開心。”

　　廣哥摸摸后腦勺，“那保姆怎么說的？”

　　蘇點子嘆了口氣，“保姆阿姨說耳耳是個很熱情很開朗的孩子，爸媽都是知識分子，一直在國外工作，耳耳跟他奶奶住在國內。她敢打保票，在耳耳跳樓之前，他們一家絕對是很幸福的，她也想不通為什么耳耳會自殺。而且耳耳跳樓那天，家里只有他和周阿妹。”

　　廣哥常年和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打交道，知道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他們的家庭背景如何，十七八歲都是最敏感的時候，有很多情況都是看不出來的。

　　“耳耳什么都沒留嗎？”

　　蘇點子搖頭，“沒，但是警方那邊出具的證明是非他殺，有材料的。”

　　小D剝了個糖塞廣哥嘴里，廣哥雖然很嫌棄，還是乖乖吃了。

　　蘇點子繼續往下說，“保姆說自從耳耳死了以后，老太的兒子和兒媳基本不回那套房子了。一兩百平的房子只住著周老太，還有一間房間里保留著耳耳生前所有東西的房間。”

　　小D嘆了口氣，“這是有多殘忍，當著一個老年人的面跳樓。”

　　廣哥適時打斷了他們，含著糖，說：“對了，點子，你和編劇組那邊說了嗎？”

　　蘇點子轉轉筆，思緒在胡蕤蕤和貝拉兩個人之間來回游移，她猶豫了一下，“我還沒說，沒想好跟誰說。”

　　小D也知道蘇點子為難的地方。

　　編劇們內部的競爭比他們選管厲害很多，誰都想能順利跟著溫寧進下一個重量級的項目，而不是被踢到其他組里干雜務。而現在，誰掌握更多的素材和資源，能夠做出最快速準確的反應和策劃，誰獲得青眼的機會就會更大。

　　 D：“你直接去找溫寧呢？”

　　蘇點子一臉郁悶：“我不敢。”

　　在點子他們討論開始之前，周爾就垂著腦袋從房間里出來，沒想到霍率正靠在會議室旁邊的墻上等著。

　　霍率看到周爾出來，立刻移開目光，專心致志地數放了一溜兒的宣傳海報上到底有幾個字。

　　周爾也不敢先開口說話，低著頭站到他旁邊，雙手無措地背在背后，用后背不停地撞著墻壁。

　　霍率哪怕腦子里裝滿了叉燒也能看出周爾有心事。

　　他“無所謂”地問周爾，“廣哥訓你了？他要是說你訓練不刻苦，我立馬給你出氣去。”

　　比起那群整天嘻嘻哈哈、已經有點粉絲量的小練習生們，只有周爾每天踏踏實實跟著霍率進練習室。

　　導演組在門口設置了人臉打卡裝置和光控玻璃房，以此來記錄他們的訓練時間和訓練狀態，防止有人劃水刷訓練時間。

　　這個設定，不僅學員，其實連導演都在吐槽。

　　現在連當偶像都特么是個打工人，而且還是內部監督制度。

　　網友紛紛評論：

　　猛男落淚，仿佛看到了被老板無時無刻監控的自己。

　　感覺現在當偶像也要帶薪拉屎了。

　　不過這樣一來，哪家經紀公司想暗地聯合導演組炒作自己旗下藝人的努力人設就沒那么簡單了。

　　不得不說，瑞意出品的選秀節目，秉持著公司一貫的強硬又務實的姿態，拒絕所有只想靠臉靠話題度上位的藝人。

　　霍率和周爾在練習室總使用時間的排行榜上一直高居前三，還有一個就是目前保持排名第一的徐逸嘉。

　　周爾眼圈有點紅紅的，“廣哥沒說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霍率看看會議室里蘇點子的背影，“小蘇導演沒幫你說話？等下我找她去。”

　　周爾使勁搖搖頭，眼淚已經沾滿了他的睫毛，“沒有那回事啊霍哥，小蘇導演人很好的。”

　　“那是咋了，誒喲我靠，怎么連你也說哭就哭啊。”

　　霍率手忙腳亂從身上摸出張早上擦過嘴紙巾遞給周爾，“你別哭了，那群沒良心的編劇讓后期那么一剪，等下網上又要說我欺負你了。”

　　周爾蹲下去，把頭埋進手臂里，強忍著眼淚。

　　路過的導演都詭異看了眼他們兩個，轉過頭去用手上的材料遮遮掩掩，臉色興奮的神色一看就是在說八卦。

　　霍率都快崩潰了，沖著那群編劇就解釋，“誒喲我操，你們別看啊，這次真不是我罵的。”

　　廣哥耳朵一動，他拉開會議室的門，用文件夾狠狠拍了下霍率的背，“你以為我在開會就聽不見？我聽不見鏡頭就拍不到？路過的工作人員不認識你？你膽子肥了啊，說臟話，滾出去給我繞著宿舍樓跑十圈。”

　　霍率：“......”

　　霍率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活動活動了腳腕，“那你繼續在這兒哭吧，我罰跑去了。”

　　周爾站起來，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霍哥，我跟你一起去。”

　　“嗯，跑跑就不難受了。”

　　兩個人并肩往外走，看到胡蕤蕤帶著實習生走過來。

　　胡蕤蕤沖著霍率笑了下，大大方方道：“你們跑步去？之至那邊小狗的拍攝快結束了。等下去哪兒跑步，貝拉在忙那個......我叫之至跟著你們拍點鏡頭。”

　　霍率熱情地跟胡蕤蕤打個招呼，他有點嫌棄林之至，“別讓他來了，你隨便給我找個跟拍唄。”

　　胡蕤蕤笑得眼睛彎彎，“那不行，你得自己去和胡袁緣說。”

　　廣哥的聲音從走廊那頭傳過來，火冒三丈，“霍率，你少給我出幺蛾子，對攝像老師客氣點！”

　　胡蕤蕤忍不住又笑了，“你又惹廣哥生氣啦？”

　　霍率眨眨眼，“沒有，就不小心說了句臟話。沒事，我們回頭再聊。”

　　胡蕤蕤抬頭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監控和角落架設的鏡頭，“行，你在樓底下跑是吧，之至等下去找你。”

　　會議室里的蘇點子有點發愁，經過秦禹的事情，她也不敢隨便向編劇組開口了。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輕輕扣了兩下，門外是胡蕤蕤。

　　廣哥和D看到是胡蕤蕤來了，和蘇點子打個招呼就先走了。

　　胡蕤蕤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聽溫寧老師說，你們這邊有個比較特殊的觀眾，好像年紀比較大？”

　　蘇點子不知道溫寧是怎么知道的，但還是老老實實說了，“嗯，有個七十歲的阿婆，情況是這樣的......”

　　胡蕤蕤的笑唇天生看起來就很可親，“我大概知道了。那這樣吧，溫寧老師的意思是我們編劇組來接手這個事情。看看能不能先聯絡一下周女士，能幫助老人家完成她的夢想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呀。”

　　蘇點子嗯嗯兩聲，擔憂道，“能不能就把周女士請到公演現場來當個觀眾？我......我不確定......”

　　胡蕤蕤的手輕輕搭在蘇點子的手上，微微用了點力，修剪精致的指甲劃過她的手背，

　　“如果既可以滿足周女士的需求，又能幫節目增添話題度，不是一舉兩得嗎？”

　　蘇點子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她張了張嘴，還沒說出口的話就被胡蕤蕤堵了回去。

　　胡蕤蕤很自然地把散落在會議室桌上有關周女士的材料都收了進去，隨手交給她身邊的實習生。

　　“沒事，我這邊一做完了方案就跟你溝通，如果你覺得有什么問題，我們商量著再改。”

　　胡蕤蕤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點子不得不答應下來。她看著胡蕤蕤離開的背影，不禁有點發愁。

　　阿霖懷里抱著累到睡著的小流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蘇點子身后，輕輕搭上她的肩膀。

　　“小心點，胡蕤蕤......看著就不正派。”

　　蘇點子被嚇了一跳，“霖姐......你是胡蕤蕤什么？”

　　阿霖笑了笑，也沒繼續說下去，“喏，狗還你。”

　　蘇點子把流量抱到懷里，暖烘烘的小狗稍微安定了點她上下晃蕩的心。

　　“對了，你不看看微博？你的狗上熱搜了。”

　　“誒？！”

　　蘇點子手忙腳亂打開了微博，熱搜第六，#創星世紀吉祥物流量#。

　　官博已經發了之至給流量拍攝的短視頻，數據飆升至生活榜日瀏覽第一。

　　隨后徐逸嘉中插拍攝的粉絲路透也瞬間點燃超話和官博的評論區。

　　高糊的路透里，一臉無辜的小奶狗趴在徐逸嘉的頸窩里，治愈了一票迷妹。

　　各家粉絲都瘋狂求其他小哥哥之后的拍攝都要帶上流量。

　　蘇點子摸著流量薄薄的耳朵，感嘆道：“沒想到，真的變成吉祥物了......”

　　阿霖揉揉蘇點子的頭發，湊過去一起看視頻，“我聽說，商務合作那邊都快被寵物贊助商炸了。”

　　“對了，這條片子是之至拍的嗎？”

　　蘇點子看著運鏡和構圖，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她甚至都能猜出下一個角度會是什么。

　　“嗯，拍得真的不錯。瑞意選的攝像能力的確很強。”

　　蘇點子哦了聲，搓搓流量柔軟的短毛。她突然想起和貝拉約了開會，忙不迭把流量塞回給阿霖。

　　“姐，我有事，拜托拜托再幫我照顧下流量。”

　　阿霖揣著狗，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嗷嗷叫著想偷狗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