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百原漢達圖
開元城西有一片桃花林,春滿樓便在這桃花林的最深處。這春滿樓明面上只是供朝中文臣、公子書生還有這世家小姐閑暇里無事時來這處結識新友,吟詩作對打發時間的雅舍,可背地里的干的事,只看你付出的代價夠不夠。
春滿樓有三絕,一絕是重霄公子的琴,二絕是清非姑娘的舞,這第三絕,便是春滿樓獨有的百花釀。
說來宮里頭其他皇子像是宋今安這般年紀的時候,早就已經上朝聽政,亦或者是在太學院念著四書五經為君之道,可唯獨宋今安日日泡在這風月場,平日里朝中大臣彈劾她爛泥扶不上墻的折子在皇帝那里磊了一摞又一摞,可這位爺呢,就是不為所動,話從耳邊過半點不上心。
“九殿下可是整整兩個月都未曾來過春滿樓了,怎的,是厭了清非了?”
彈完了一曲,清非姑娘抬頭打趣的問著宋今安。
如果此時不是在春滿樓,只看面前這個綠衣女子的臉,宋今安肯定會覺得這是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的大家閨秀,可仔細看她的氣質卻是一般人家小姐沒有的風情萬種,是帶著歷經世事般的那種風塵氣。
“清非姐姐可是冤枉本殿了,這才剛能出府,本殿便立刻來清非姐姐這兒了。”
宋今安喝了口百花釀,語氣似是極其委屈的對著清非說,眼角卻瞄著站在旁邊的江離,暗狠狠的瞪著。
“清非前幾日新學了個曲子,九殿下可要聽聽?”清非未接話茬,只調笑著問了回去。
“那是自然!”宋今安來了興致,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一曲終了,清非雙手輕扶著琴弦,仰頭盯著宋今安的眼,仔細的觀察著她的反應,
“九殿下,這曲子怎么樣?”
宋今安拍了拍手,眸子微瞇,空了一瞬,漫不經心的語氣回應著,
“自是極好,若是本殿沒記錯的話,這調子好像是鳳離殤。”
聽到這話清非低低的笑了起來,起身扭著腰慢悠悠地走到了宋今安身邊的椅子上,
“聽聞九殿下這陣子過的甚是無趣,就是不知清非能不能給殿下帶來點樂子了。”
“哦?清非姐姐說來聽聽。”
宋今安搖晃著手里的酒盞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殿下可曾聽過百原漢達圖?”
清非說到這停了停,好像是不經意間的一問。
宋今安明面的樣子與剛剛并無異常,只是在說話時不經意間偷偷看向了江離,兩人默契的對視,心中想法不約而同。
“只是聽說,未曾有幸見過,本殿自知曉它時,這畫便早就消失了十幾年。”
“那殿下可知這畫是何人所畫?”
“清非姐姐可是在打趣本殿?”
清非一愣,忽地好像想起來什么是的,手帕遮住了嘴角輕笑了一聲。
“瞧我這記性,倒是忘了那位是九殿下的生母”
“當年珍皇貴妃可是大亓一等一的才女,和如今宮里頭風頭正盛的蕭貴妃并稱大亓雙姝,北畫有沈南琴有蕭,后來又一同進了宮,倒是傳成了一段佳話。”
宋今安心不在焉地聽著對面人的話,無趣的喝了口百花釀,就這?和母妃的畫可有半點關系?
“這幾句話殿下怕是聽膩了,但這百原漢達圖自珍皇貴妃當年在漢達畫完不久就消失了十幾年不知所蹤,如今卻是有了下落。”
清非看出了宋今安的不耐,順著提起了畫后,又賣了個關子。
“哦?可是與蕭家有關?”
宋今安微微坐正了身子,聽到了有趣的,眼神亮了幾分,口氣卻依舊是剛剛的漫不經心。
“如今這畫就掛在蕭丞相的書房。”
“那又如何?當年母妃的畫所贈之人不少,這些年幾經周轉落到了蕭丞相手上也足為奇。”
聽到宋今安這話清非并未多說,又拋出來另一個問題
“這畫曾有一段傳言有關鎮北王爺,殿下可知?”
“那清非姐姐便說來聽聽。”
宋今安聽到鎮北王三個字心里猛然震了震,鎮北王爺沈御山,她的親祖父,曾經威風凌凌大亓的戰神,后來戰死在了漢達尸骨無存,此時聽到了這三個字,宋今安心里突然感覺怪怪的,默不作聲地看向了江離,卻是看到江離眼中也同樣有著一絲懷疑。
此時的清非開了口,眼神看向宋今安,又像是透過她看向別的什么,
“幾十年前當今皇帝還是不受寵的皇子時,曾被先皇下旨養在鎮北王府,與鎮北王唯一的女兒沈知沐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十幾年本來相約好在沈知沐及笄時成婚,可就在馬上要成親的日子漢達來犯,鎮北王奉旨北上出征,這一去便再也沒回來。”
“后來不知怎的,就在鎮北王出征之后,皇帝卻未曾履行當日對沈知沐的成婚之禮,而是進了宮向先皇請旨娶了夏太傅之女夏清允,沈知沐未曾等到心上人的聘禮卻得知了她要娶旁人為妻傷心至極,本想去午興城散心,可誰知就在去午興的路上接到了鎮北王戰死沙場的消息,原是半是走走停停半是游玩半是散心的路程,至此日夜不停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午興。”
“沈知沐到了午興,未進午興城門,便截了一匹快馬獨自駕馬趕去了午興與漢達交接的北格草原,這北格草原自古便是大亓與漢達兩方交戰的場地,沈知沐在午興待了足足六個月,誰也不知她在這午興干了什么又查到了什么,只在這午興作了一副百原漢達圖,便又趕回了開元。”
“這六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長的是這六個月足夠沈知沐查出來線索,短的是這六個月開元城發生了不少大事,先皇駕崩,新帝即位,冊封夏太傅之女夏清允為中宮皇后,蕭丞相之女蕭晚晴為蕭淑妃,就在沈知沐回了開元城,竟也進了宮,按照皇后之禮封了珍皇貴妃。”
“世人皆不知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直道是口里贊著珍皇貴妃敢愛敢恨不計前嫌與皇帝恩愛有加,心里卻個個都罵著皇貴妃貪慕虛榮舍不得這滔天富貴。”
“可只有皇貴妃身邊的人才知道,當年貴妃早已查到了鎮北王之死的點點謎團,卻未曾能查出全部真相,在午興時便把查到的線索都畫到了這副百原漢達圖里隱藏在其中,怕有心之人察覺出來,本想著帶著這幅畫回到開元接著查找線索,結果卻在回開元的路上不慎丟失。”
“后來進了宮珍皇貴妃想接著查下去,可世事難料,誰知懷孕生產之時竟是難產大出血,她自知她的生命所剩無幾,拼了命生下來這對雙生子,貴妃香消玉殞,而鎮北王之死也跟著貴妃一同入了土。”
宋今安聽完清非的話良久不語,而后猛灌一口百花釀,聲音微啞地問了句,
“你是說,這百原漢達圖中藏著本殿外公之死的秘密?”
“不錯。”
清非起身,對著宋今安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殿下,清非自幼在漢達長大,受貴妃庇護才能留此一命,后來也是因著貴妃才有了如今在開元謀生的本事,清非原是想遵從貴妃囑咐等殿下及第再與您說這等往事,可如今好不容易查到百原漢達圖的下落,清非怕再晚這圖的下落又成了迷,便自作主張提前告訴了您。”
“殿下,您怎么罰清非都行,只求您能完成貴妃遺愿,查到王爺真正的死因,清非便是死了也值得。”
清非話音一落,便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宋今安愣了愣,起身抬手扶起了清非,
“清非姐姐說得哪的話,本殿感謝你都來不及呢,怎么舍得罰了你去?”
空了一會接著說,
“況且這本就是本殿應該做的事,先前尚未可知也便罷了,如今知道了祖父之死中間的差池,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如今本殿若還當作不知無所作為,豈不是那等不孝之人?”
“清非姐姐你安心便是,本殿曉得該如何。”
安慰好了清非,宋今安和江離出了春滿樓,回到了自己的九皇子府。
“阿離,你怎么看?”
宋今安慵懶地坐在府中花園的涼亭中,聲音悶悶地問著江離,
“你若想去便去看。”
江離坐在宋今安的一旁,未曾看她,只自顧自地喝著茶。
宋今安對著江離嘿嘿一笑,
“知我者,唯有阿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