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靚仔，今天出去浪不？”

　　“嗯……幾點了？”

　　“8點……”

　　“瘋了，我還要睡覺。”

　　“你們呢，有誰今天要出去的？”

　　“不去，睡覺。”

　　“我也不……”

　　劉凡轉頭，看了看還在酣睡中沒有說話的兩個室友，頓了頓，隨手帶上身份證和校園卡，輕輕拉開門，走出了寢室。

　　晨風習習，瓊枝帶露。

　　清晨的大學校園，格外的寧靜，偶爾會聽見幾聲清脆的鳥啼。

　　劉凡深吸一口，品了品略帶涼意的空氣，感覺渾身清爽，心情也好了不少。

　　看了看身邊正在晨跑的一學妹，劉凡微微笑了笑，拿出藍牙耳機，邊搗鼓，邊小聲說道：“年輕就是好啊！”

　　隨后哼著不著調的小曲，徑直向校外走去。

　　“滴＿”

　　出了校門，劉凡來到公交車站，剛好趕上一趟，也沒多想，就上了公交車，隨意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車門緩緩關閉，機械地朝著下一站駛去。

　　看著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劉凡發起呆來。

　　“夢幻廣場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品，在車輛停穩后安全從后門下車，開門請當心，謝謝！”

　　熟悉的公交車停站語，把劉宇從呆滯中拉了回來。

　　順著車門看去，只見一白衣老者慢悠悠地踏了上來，緩緩從褲包中摸出公交卡。

　　“滴＿老年卡……”

　　老人拿著公交卡，轉過身來，那一雙蒼老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人的所有秘密。

　　他的目光掃過公交車上的每一個人，神色微不可查地變換著，最終停留在了劉凡身上。

　　被盯著的劉凡，渾身一哆嗦，后背直冒冷汗。

　　“什么鬼？我這怎么了？”

　　這一刻，劉凡感覺自己好像赤裸裸的，被人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沒等劉凡反應過來，老者就向他靠了過去。

　　“小伙子，能否給老頭子我讓讓座啊？”

　　老人笑著，滿臉的褶子，飽經滄桑。

　　“啊……什么？”

　　劉凡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地望著老人。

　　“我是說，能不能給我讓個座？”

　　劉凡總算反應了過來，他四下看了看，發現空位還有那么多，沒弄明白這人為什么非要他讓座。

　　“那行，您坐這兒。”

　　“謝謝啊，小伙子。”

　　“不用，沒什么。”

　　劉凡起身，也沒找座位坐下，隨意抓了個扶手，站在老人身邊。

　　老人把公交卡放在褲兜里，笑著坐在了膠椅上。

　　公交車繼續向著下一站行駛著，車上眾人也沒再看這奇怪的老人，好像這老人跟忙碌的生活比起來，并不太值得人去注意。

　　老人望向窗外，偶爾轉過頭來，看看劉凡，面露微笑。

　　“小伙子，邊上有座位，你站著不累啊？”

　　聞言，劉凡頓時無語，心想：“您老人家放著那么多座位不坐，偏偏挑我這兒，我還沒問你呢……”

　　“不累，我站著就好。”

　　“年輕就是好啊！”

　　老人露出大黃牙，咧嘴笑道。

　　此話一出，劉凡瞬間反應了過來，疑惑地打量著老者。他感覺不對勁，這句話好耳熟，就像自己才說過一樣。

　　“……安全從后門下車，下車請注意……”

　　“老大爺，我下車了，再見了您……”

　　話音剛落，劉凡便急忙走下了車。

　　老者看著倉皇離去的劉凡，笑容依舊，抬起右手，悠然地摸著花白的胡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小時后，濱江公園的長椅上。

　　“呼＿”

　　劉凡長呼一口氣，如釋重負，低聲道：“剛那老爺子真奇怪，感覺有問題……”

　　“不管了，可能是我想多了……看來是壓力太大，總是胡思亂想……小抖怡情，放松一下……”

　　隨即，他摸出手機，打開軟件，刷起了小視頻。

　　沒過多久，一名散步的青年走了過來，劉凡注意到他，往長椅邊上挪了挪，給他讓出了位置。

　　青年并沒有說什么，自然地坐了下來，摸出手機，也默默地玩起了手機。

　　“小友，好巧，又碰到你了。”

　　劉凡猛地抬起頭，那一口黃牙再次映入眼簾。

　　“巧……”

　　劉凡愣了愣，再次往長椅邊上挪了挪，給老人讓出了空位。

　　老者見狀也不客氣，笑著坐了下來。

　　下一刻，玩手機的青年轉過頭來，十分不解地盯著老人，那神情好像在說：“一旁有多的椅子你不坐，非要到這兒來擠……”

　　老者也察覺到了青年的不悅，露出大黃牙，沖著他笑了笑。

　　青年不予理會，起身離去。

　　仿佛剛才那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老者轉頭，抬起右手，輕輕地拍了拍劉凡。

　　“初中生？”

　　“啊？您說什么，沒聽清楚。”

　　“你是初中生吧？”

　　劉凡再次打量了一下老人，心想：“我看起來有那么年輕嗎？這老爺子……”

　　“我是大學生。”

　　“哦……”老者平淡地回應道。

　　“姓什么？”

　　“劉。”

　　“嗯，多大了？”

　　“19……”

　　“在哪讀書啊？”

　　“青山學院……”

　　“什么專業？”

　　“電子信息工程……”

　　“一年學費是多少？”

　　“15000……”

　　“那么貴？”

　　“成績不怎么樣，就考了個民辦大學，沒辦法。”

　　“那你的生活費要多呢？”

　　劉凡感覺怪怪的，心想著：“這老頭不會是騙子吧？也不太像啊，我還不信能被你騙了……還有，我跟您熟嗎？一上來就刨根問底？還生活費是多少，我能告訴你我整天吃泡面嗎？我不要面子的啊？”

　　“一個月1000……”

　　“為什么是1000？”老者臉上露出一絲不快。

　　“這……”

　　劉凡無語極了，還為什么，有您這么問問題的嗎？難道是我報高了，老人家沒法接受？

　　“平時要買東西就1000，不買東西就用不了1000……”

　　“一個月1000，學費15000，那一年也要3萬左右，四年就要12萬……”

　　老者輕點指尖，自顧自地算著。

　　“開支挺大啊，你有兄妹嗎？”

　　劉凡頓時就不樂意了，合著您老人家還要打探家底？

　　“有一個妹妹，在讀初中……”

　　“那你老爸做什么的？”

　　劉凡沉默了，抬頭望向天。

　　“我爸不在了。”

　　“哦……那你老媽挺辛苦的啊。”

　　劉凡繼續沉默。

　　老者也不再多問，周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偶爾響起幾聲鳥啼。

　　“那您又是做什么的？”

　　“我啊？”老者，摸了摸胡須，說，“退休教師。”

　　“教初中的？”

　　“嗯……對。”

　　劉凡恍然大悟，呢喃道：“難怪……嘶，那也不對啊，我為什么就成初中生了？”

　　“你在嘀咕什么？”

　　“沒什么。”

　　“那您姓什么？”

　　聞言，老者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表情好像很痛苦。

　　許久，才緩緩張嘴。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

　　“您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嗯。”

　　劉凡瞪大了眼睛，心想：“失憶了？老年癡呆？該不會是精神病吧？”

　　“您剛剛是不是一直在跟著我？”

　　“是。”

　　劉凡眼角微動，這也太干脆了，直接就承認了。

　　“我就是一普通大學生，您跟著我，是不是閑的？”

　　老人打量著劉凡，說：“嗯，我很閑的。”

　　“……”

　　老者仿佛看出劉凡心中所想，恢復了笑容，隨意地拍著他肩膀，繼續說道：“不要多想，老頭子我沒有惡意……”

　　他頓了頓，仔細想了想，又道：“應該沒有吧，哈哈。”

　　劉凡看著老人，臉上的不安一閃而逝，慢慢收回手機，起身說：“老大爺，我還有急事要做，您慢慢玩，我先走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快速離去。

　　老者望向遠去的背影，眉頭緊鎖，思索片刻，抿嘴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遠處，劉凡耳邊突然響起老者的話語：

　　“步入輪回路，常如夜中行。

　　道阻山河險，海闊云霧深。

　　待到書合日，方為夢醒時。

　　從此何處去，我不問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