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子墨不請自來
沁竹亭中,皇帝悠然臥在躺椅上,手里拿了個折子,唇邊勾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旁邊的太監(jiān)端來一盆葡萄:“皇上,明銳將軍遵旨進攻陳國前疆,雖未取勝,副將軍劉協(xié)廣卻在后方命人摘了些當?shù)氐男迈r果子,快馬送回來。您嘗嘗。”
皇上將手里的折子放下,取了顆葡萄放到嘴里,愜意的咽下,閉著眼睛:“明銳將軍尸骨未寒,朕真不忍心吃這葡萄。”
“劉將軍也真是給朕丟臉,怎么能隨意搶掠民財。”
太監(jiān)低眉順眼的遞上帕子給他擦嘴:“劉將軍也是一心惦記著皇上您。”
“是啊,王俛,回頭你對他說,下次若有這份孝心,就做的干凈一點,別給朕搞出什么民怨來。”
說完,他又拿起一顆葡萄,對著光看了半晌,忽然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一臉純真的微笑,對著王俛道:“王總管,朕想九叔了,他今天怎么沒來呢?”
王俛覺得心里像是吹過了一陣臘月的冷風,唯唯諾諾的顫聲道:“奴才不知。”
這話說的太奇怪了。凌王平日里是不來的。皇上以為蕭夜漓來做什么?還是說,他希望蕭夜漓來做什么?
“沒勁。”皇上將手上的葡萄丟回果盤。拂袖離開了沁竹亭。
玉衡苑里,秦夢溪將蕭夜漓安置在床上,后面墊上枕頭,讓他半坐著,慢慢褪開他的衣服,將前日的紗布摘了下來。傷口本就沒怎么愈合,如今血流的更多了,她咬了咬下嘴唇,開始用一段段的紗布和棉花稀釋血液。
她不禁想,如果她剛才不回頭,他是否就預備讓血這樣一直流著?如今他像個木偶一般任她擺布,像感覺不到痛似的。
待血液稀釋的差不多了,她取出裘奕給的瓷瓶,往傷口上倒藥粉。這時,他終于有了些反應,目光掃向瓷瓶,低聲問道:“裘奕給你的?”
“嗯。”
“他專程來找你?”
“也不是。這件事說來有些復雜,簡單概括就是我碰巧遇見了他,他說讓我?guī)ё哌@個,以備不時之需。”
蕭夜漓閉上眼睛,沒再說話。秦夢溪將藥上好,放在一旁:“那個……我把藥放在這了,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別再亂動了,好不好?”
她的語氣溫柔的嚇了自己一跳。
蕭夜漓的喉結微微的動了一下,似乎想應一聲,卻沒能發(fā)出聲音,秦夢溪本等著他答應一聲就走,卻不想看到他緊閉著的眼簾下,竟然劃出兩道淚痕來。
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想起小的時候她一哭,媽媽就會將她摟在懷里哄她,覺得事到如今,也只有試試這個法子。
她慢慢靠近他,手環(huán)過他的肩,將他擁在懷里,蕭夜漓身體一僵。
她心里鈍痛,想他或許受了什么委屈,便撫著他的背像小時候媽媽哄自己一樣柔聲道:“你別哭,是不是我剛才上藥弄痛你了?還是什么別的事?我知道我沒資格問那么多,但是我希望王爺不要太過傷懷,都會過去的。”
懷里的人忽然動了動,接著,一雙堅實的手臂將她緊緊抱住,又狠狠的收緊,將頭埋在她的頸窩。
如果秦夢溪沒有產生錯覺,蕭夜漓的身體在發(fā)抖,她的頸窩也是濕的。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談,況且他還曾經是沙場領兵,見慣了生死的王爺,如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知事情原委,她只好輕輕擁著他,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背。
過了一陣子,外面忽然傳來婉兒的聲音:“離衡,小姐在里面嗎?”
“怎么了?”
“子墨公子來見我們家小姐。”
“就是那個送了銀子,又送花的?我去把他打發(fā)了。”
“離衡,你站住,我們小姐有自己的產業(yè),子墨公子是要幫她,關你什么事?”
“都別爭了,我不請自來,希望諸位不要怪罪。”子墨邁著輕快的步伐踏進玉衡苑。
由于蕭夜漓的命令,凌王府平日里任人進出,不過來的要么就是蕭徹,要么就是宮里的人,子墨倒是第一個不請自來第二次的,而且這一次準確的找到了玉衡苑。
“子墨公子,請留步。”離衡用劍擋住他的去路。
子墨身后跟著的兩個彪形大漢不客氣的將離衡推開,子墨徑直走向屋子,一邊用抱歉的語氣說:“我找凌王妃有急事,實在抱歉,抱歉。”
屋子里紅燭掩映,燈火昏黃,他一下推開屋門,見床上兩個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蕭夜漓背對著他,而秦夢溪雖然正對著他,可臉卻挨在蕭夜漓的頸間,屋里氣氛曖昧而溫存。
見子墨進來,秦夢溪從容的將被子向上拉了拉,蓋住自己和蕭夜漓的身體,隨后厲聲呵斥:“徐子墨,虧我秦夢溪當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居然擅闖閨房,你烏龜王八蛋,不要臉,你蠅蚋之輩,不知廉恥,相鼠尚有皮,你卻渾然無儀!你給我滾!滾啊!”
子墨來到凌王府本來是看蕭夜漓的笑話,如今被狗血淋頭的罵了一頓,自己倒成了笑話。他又不能以皇上的身份發(fā)飆,因為這事要是傳出去,他的臉豈不是丟盡了,說不定還會成為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皇家威儀何存?
他咬咬牙,像是從身體里硬擠出幾個字:“本想介紹個戲班子給你,看來時候不對,我下次再來。”然后便退了出去。帶著侍衛(wèi)離開了凌王府。
他立在門外,盯著凌王府匾額上那三個大字看了好一會兒,慢慢恢復了以往的神色,怡然的笑著說:“看來朕這次給凌王安排了門好婚事。朕,心甚慰。”
玉衡苑的床上,秦夢溪聽到子墨離開的聲音,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蕭夜漓的眼中也閃過一絲難得的笑意,隨后印出的是層淺淡的溫柔。
秦夢溪心跳驟然停了兩拍,她立即坐起來,眼睛不知該看哪里,緊著警告自己這人心里有別人,可千萬不能對他動心。
蕭夜漓也撐著緩緩坐起來,凝視她微紅的耳根和精致的側臉,他第一次覺得自家王妃美的有些不可方物。
“為什么幫我?”他問。
“不是你求我的么?”
“你可以拒絕。”
“我……”她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燒著,扭著頭不看他。
蕭夜漓將她的臉扳過來,神情帶了幾分嚴謹和嚴肅,聲音卻平實緩和:“告訴我,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