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之聽出了曲江夏的意思,對于傷了韓世修這件事情,他自己也是揪心的很。
如果再次發生,他自己真的能確保不傷害其他人嗎?
組織了一會兒語言裴允之便給他們簡單的說了一遍這倆次發生的事。
眾人聽說每次都有應如意有關,都是大驚。
曲江夏第一個站起來說:“不可能,兩次阿應姑娘都和我在一起,為什么我沒事!”
拓跋展拉住激動的曲江夏,無奈的說:“這是裴兄弟的幻覺!只是……”
“不妨直說?”裴允之挑眉看向拓跋展。
拓跋展道:“我記得你說過,你曾經負了阿應姑娘!莫不是這地方利用了你的心魔?”
裴允之淡笑道:“我想不會!我們幾人除了阿應沒有靈識,暫且不談,誰無心魔?”
說的也是,他們幾人誰無心魔!
且不說應如意,若是她的靈識還在,那她的心魔絕不亞于其他人,她想做回正常的人,過上正常的人該有的生活。
若說裴允之,他倒是不承認自己有心魔。他自認為,在單泊國發生的那一切,原就不是他本意,現在想來,裴允之只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拓跋展的心魔想必不亞于應如意,癡于尋找自己的身世,在他看來若是能如愿以償,別說是那人頭地獄路,便是真的下了地獄又何妨!
說道心魔,曲江夏呆住了,額頭冒出了細微的冷汗,來百離前,她爺爺告訴她的話,還有她對拓跋展的愛而不得,亦或是說,不能得!
對于韓世修,鈺國的高墻大院便是他的心魔。他多想和那個高高在上的人,再酒醉玩鬧一番。可惜,他父皇過世,韓世賢的劍架在他脖子上那一刻,有些東西便悄然離去了!
“我是有負阿應,前塵往事不愿再提,更何況,有些事情我也記不清了!誰是誰非,如今只覺得遺憾罷了!”
曲江夏冷笑一聲,“若是阿應姑娘知道你說的這些前塵往事,可會原諒你?”
裴允之沒有回答,看向了臉上略微蒼白的韓世修,若是阿應真的知道了,怕是不會原諒他了吧!
拓跋展道:“裴兄,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么這一切都是針對你的!”
“嗯?不盡然吧!我可傷著呢!你們倆也沒好到哪里去吧?”
拓跋展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裴允之問道:“怎么?”
韓世修用扇遮臉,悄聲道:“他們倆啊,使不了你們那什么……巫術了!”
“老娘沒聾呢!”曲江夏氣不打一處來,“怪不得你受傷,男生女相,此乃不吉!”
“曲姑娘是羨慕我這絕世的樣貌吧!”
“我也不能了!”韓世修說完,裴允之便抬手試了試,果然他也不能用巫術了。
裴允之又想起來在幻覺里自己遇到的那些事情,在百離國不可使用巫術?
難道是有意提醒?不,不可能!
裴允之的手碰到了韓世修給他的那碗水,眉頭緊皺。
“是這水!”
“水?”
拓跋展和裴允之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
“那水是哪里來的?”
韓世修指著外面道:“有條小溪!”
“小溪?”
“哎!”拓跋展嘆了一口氣,“昨日我們找到你的時候,你就躺在溪邊,見了水,也沒多想,就……”
“這里是大漠,也不知百離亡了百年還是千年了,哪里還有水?”裴允之也嘆了一口氣,又道:“罷了,百離有規,不可用巫術!許這也不是壞事!而且,巫術也不一定能幫到我們!”
“那還能怎么辦?沒都沒了!還是好好緩緩,然后進城吧!誰知道后面還有什么!”語罷,曲江夏就拉著應如意走了出去!
裴允之一直以為他們已經進城了,韓世修看出了他的疑惑,便說:“在城外,拓跋展去看過了,大概還有小半日路程!”
“也不遠,我們今日就在這里休整,明日在入城!”
裴允之閉眼躺了下去,他有些累了,不管是循環的幻境,還是地獄路與那群好像被燒焦的百離人,都似乎是在警告他什么。
可是他的腦海里,僅有應如意給他講的一個小故事,對百離,也只是了解了十分之一罷了,要想把發生的一切都串起來是不可能的。
接下來就如曲江夏說的那樣了,他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裴允之厭惡極了這種走一步看一步的感覺,卻又沒有辦法。
裴允之再睜眼的時候,就對上了應如意的那雙空洞的雙眼,嚇得他一激靈,蹦了起來。
曲江夏和韓世修二人則是扒在門外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若是阿應姑娘清醒了,知道你這樣對她,還不難過死!”曲江夏走了進來,將應如意領了出去。
裴允之笑了笑,說實話,他確實是被幻境里的應如意嚇壞了,可是他更怕的是幻境成真!
裴允之朝著韓世修的傷口輕輕的拍了一下,“看來是不疼了!”
疼的韓世修五官都扭曲了!
兜兜轉轉,裴允之終于到了真正的百離城外。
左右兩根石柱高高聳起,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幾人仔細研究了一番,也沒看出什么,便想著進了城,再說其他!
拓跋展走在最前面,左腳剛剛踏入,周圍便開始出現異常,原本覆蓋在石堡上的黃沙慢慢的飄起,朝著半空飄去聚集。
察覺不對,拓跋展身后的四個人都已經慢慢的后退準備逃跑了,可拓跋展卻站在原地不動。
“還不走?等死?”裴允之朝著拓跋展大喊一句!
奈何拓跋展依舊不動。
“我也想走啊!”拓跋展指著左腳,滿臉的痛苦之色。
拓跋展也想走,可惜他的腳卻和地死死的黏在了一起!使出來吃奶的力氣,也抬不起來!
就在裴允之和韓世修二人準備上前幫他的時候,那些黃沙卻直沖入天,消失不見了。
而這時,拓跋展的腳也抬來起來,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
他幽怨的道:“靠!邪門了!”
韓世修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多邪門,心里沒數嗎?”
“這城……”曲江夏指著城里。
城,出現了!
城里的人忙忙碌碌的,只有寥寥幾人在空閑的時候打量了他們一眼,卻也沒多說什么!
裴允之向城里走了幾步,這里的格局,與他那日在幻境里的似乎差不多。
“可是過了地獄路的新人?”
這聲音雄厚有力,裴允之似乎在什么地方聽到過,聞聲而去。
只見一身穿魚鱗甲的人正用長矛指著他們!男人身后站了大約十幾個小兵。
裴允之想了想回答道:“正是!”
那人又打量了他們一番,便收起了指向他們的長矛,說道:
“那就跟我來吧!不要再四處張望了。”
裴允之他們跟著那隊士兵進了一間較大石堡,石堡雖然大,里面卻沒有一個人。
那人用長矛在石制的桌柜上敲了敲,發出極大的聲音,石柜后面忽的冒出了一個人。
那人滿臉疲態,極為瘦小,一身白衣勉強罩在身上。
“我說,左將軍,大白天的讓不……讓人…睡覺了!”那人扶正了衣帽,笑著道:“來新人了?這年頭,能過了地獄路的可不多見了!”
“少廢話!來了新人,交給你了!”
那人也沒仔細看裴允之他們,急忙做出‘請’的姿勢,像是巴不得那將軍快走。
“左將軍慢走!”
裴允之看著那將軍的背影,卻不覺得見過,只是聲音熟悉罷了。
“別看了,我呢,是百離國的記事官,叫我司竹便好!”
司竹抬手招呼裴允之他們過來,卻拿出了一摞泛黃對外紙,說道:“先登記!名字,年齡,性別,是否婚配都說來!”
裴允之看著司竹動手在那紙上寫下的字,自己竟然一個都不認識,不過這樣的字體,讓他想到了在北羥書閣里找到的那份古籍。
司竹的手在裴允之眼前晃了晃,“名字,年齡,性別,是否婚配都說來!”
“裴允之,年十八,男,未婚配。”
司竹:“零九五三!”
“韓世修,年十七,男,未婚配!可管?”
司竹停筆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動筆:“你若是找不到合適的,也可申請!零九五四!”
“拓跋展,年二十,男!”
“然后呢?婚配否?”
司竹抬眼看了拓跋展,見他眼神躲避,還偷悄悄的看了曲江夏幾眼,司竹沒有多問,便在紙上寫上了“已婚配”三個字。
“零九五五!”
“曲江夏,年十八,女,這是我妹妹,曲如意,十七,未婚配!”
曲江夏的話語里帶著火氣,嚇得司竹愣了一下,咽了口水,用憐憫的眼神看了看拓跋展。
“零九五六!零九五七!”
司竹寫好以后,把那一摞紙穩穩當當的放好,沖著裴允之他們笑道:“百離國,歡迎各位的加入!在沒有分配住所前,就先住在我這里!”
說著司竹就領著裴允之他們往后面走去。
“啊,一定要記住剛剛的數字,那是你們在百離的名字。莫要忘了!來了百離就要懂百離的規矩,不管你們以前是什么身份,是做什么的……”
走到桌柜后面,裴允之看見鋪了滿地的紙,上面都寫滿了字,若是他沒猜錯,該是名字,年齡……
“地面上是故事里的人,柜臺里是癡心的人!”
幾人看了看地上的紙,已然為司竹鋪了一張大床,還零零碎碎的堆了好幾摞!
拓跋展不解,什么文縐縐的東西,他是真的有些聽不懂,但也沒好意思開口。
司竹瞇著眼睛,對他們說道:“咳,你們來的路上,不還和他們接觸過呢!走吧走吧!”
他們瞬間明白了什么意思,幾人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曲江夏聞言,一陣的干嘔,他們這幾日幾乎是沒吃東西了,也嘔不出什么東西。
司竹帶著他們去了他那大石堡的后面,一排石堡井井有條的排列開來,初看去,怎么也有幾十座。
司竹指著石堡說道:“隨便住!這里以后就是你們的地!”
“隨便住?”
司竹點頭道,指著各個石堡說:“隨便住!前半夜住這里,后半夜住那里,都行,你們開心就好!最后的屋子可不好,那地方不干凈,死過人!”
“另外,還有些百離國的規矩,你們要懂的!”
“百離不是一座城嗎?……”
拓跋展這一句話惹來了一陣的沉默,韓世修左手合上扇,從后面堵上拓跋展的嘴,將他拉的后退了幾步。
“沒叫你說話!”
拓跋展一個后壓,從韓世修的束縛里出來,道:“道聽途說而已!”
司竹被拓跋展的話打斷,沉默了良久。
裴允之看司竹面無表情,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拓跋展,裴允之覺得這面前的瘦弱書生,定不是什么好惹的。
裴允之笑笑,走到司竹身邊,拉著他的衣角悄悄的,指了指自己的頭說::“他這里不太好!”
拓跋展當然聽見了,怒道:“你腦子才有病!”
“對對對,允之,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韓世修用扇子指著裴允之道:“怎么也得先有腦子!”
拓跋展左手握刀,眼看就要和韓世修打起來,忽的看見曲江夏狠狠的瞪著他,只好又縮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