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莉媧的目的達到了，眾人臣服于她，個個遵紀守規，視這二人由好奇到憎惡，僅僅是通過斯莉媧的三言兩語，便隔岸觀火，甚至是迫切想這二人得到懲罰。如果沒有斯莉媧，他們也許會接受這二人，也許會重復老人船上的故事，斯莉媧把這二種可能快速地完全抹殺。總之，通過這二人的結局，眾人萬不敢滋事。

　　那個年輕者為何會逃離他的船，朱猷檢明明白白，其他人也明明白白，這是給朱猷檢的一個教訓。船上眾人的立場，便是其他船上那些人的立場。朱猷檢不禁精神一虛，滑倒在馬蔚明懷中，心中直想：老者與年輕者的期望，就這樣快速被抹殺，她也抹殺了我的期望。金正意上前看了看，對馬蔚明說：“沒事，休息下就好了。”

　　斯莉媧走到朱猷檢身前，說：“你還想亂嗎、還想逃走嗎？那二人就是前車之鑒。”

　　朱猷檢迷迷糊糊，腳下越發無力，努力張開嘴唇，回道：“是。”

　　斯莉媧對馬蔚明說：“把他扶到休息室去。”

　　馬蔚明聽到后，眼珠里翻滾的淚水瞬時泛了出來，他們的錯誤被抵消了，便扶著朱猷檢慢慢離去。

　　斯莉媧看著眾人萬眾一心，便說道：“今天是2223年1月1號，1月1號是你們的出生節，馬上就到1月2號。本來沒什么特殊慶祝的，但這次例外，明天休課一天，并且會讓你們看到那個老人船上的視頻。”臨走時，看著康祿遙與劉學耐，說道，“金正智、康祿遙有功，加2分，劉學耐也有功，你們幾個班干部商量著獎勵他。”

　　如此，金正智、康祿遙與劉學耐喜出望外，忙跪謝圣母大人并道“波泥無囶”，其他人也笑著恭喜，內心卻抱怨著：這二個人倒便宜了他們仨，也便宜了朱猷檢等。等到圣母大人進入操作室后，眾人方從害怕、嫉妒中抽身，歡呼一片。今天先是謠言，后是入侵者，他們的心一直緊繃，聽到明日休息后，便釋了重擔。看著圣母大人進入操作室，不安分的心躁動得更大，好歹還有金正智、康祿遙、趙存芷等在，說：“不要鬧了，早些睡覺，明天再鬧，明天還要升旗，早些睡。”眾人聽完，便各自洗漱，往休息室走去。今天的睡前準備，如洗漱等，與往常無樣，但經過這些事后，眾人覺得今天是不同尋常的一天，內心均有著興奮，有著在熟透了的場景中重生一種陌生之感。而正是這些，方能抵消害怕，只是害怕中，無一個是與前幾代船上人、父輩等有關的，他們認為那些人抑郁、懦弱，是不值得懷念的，更是有從未見過的因素，即也許是沒有紀念物，冷漠自是理所應當。

　　人們恰似按著程序走，而無意識。

　　馬蔚明安頓好朱猷檢后，與包恪紫在衛生間洗漱時，聽到身后的趙存芷說：“你們四人真是幸運，既逃掉了內部懲罰，又逃掉了外部懲罰。”

　　那禮也走過來說：“怎么不是呢，你們以后就惜福吧，老老實實地學習。”

　　“是呀，待在船上本本分分，努力學習有什么不好，一天天就這樣很快過去。”胡麗溋從旁經過時，也雜嘴說道。

　　包恪紫本就受不了那禮、趙存芷二人，再經胡麗溋一奚落，便立即駁斥道：“是呀，本本分分不好說，倒是你勾搭孔己人，那也算本本分分？”

　　“你說什么？”

　　“沒說什么，你聽見什么是什么，沒聽見什么就是沒什么！”

　　“好了，”趙存芷走到胡麗溋處，“別和她們置氣。”說著同著那禮、胡麗溋一道往休息室走去，只留下包恪紫與馬蔚明。對于明天的節日，她倆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的，而對于今日的慶幸，她倆也只相互一笑，不甚感恩，只是泯掉疲憊與害怕，心中各有所想。包恪紫說：“看今天這二人的結局，包恪武、朱猷檢怕是難眠了。”

　　“沒想到包恪武有如此深情，可這怪得了誰，怪圣母大人還是天祖、烈祖，還是父輩，不該生下我們？我們的生死，我們一生的追求，就這樣被他們給規定死了，逃不出這軌道。”馬蔚明現下不想說朱猷檢，只得稍提到包恪武，頗無奈道。

　　“我是沒希望破解Die的，可也絕不會重復那幾代的抑郁與懦弱，怎么也得要為自己活一次，哪怕是死。”

　　馬蔚明看著包恪紫，佩服她有這般勇氣，一笑，打開水龍頭，看著水“嘩嘩”流下，忽然悄悄說道：“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何圣母大人那么久才進入小飛船房內，對那個老者，竟有些無可奈何？而回到操作室后，再出現，感覺又是煥然一新？”

　　“噓，小心錄音。”她用手捧住不斷流逝的水，輕聲說，“是很奇怪，可也不知道為什么？”

　　“總之，還有很多謎，只有圣母大人知道，可能那個老人知道的僅是一點點罷了。”

　　“朱猷檢進過操作室？”包恪紫腦中一閃，脫口問出。

　　“可他什么也沒發現，倒是老人的一句話，我想他，包恪武，甚至你，可都聽進去了？”

　　“什么話？”

　　馬蔚明于是更是細語說：“制伏圣母大人。”

　　包恪紫心定說道：“可是怎么制伏，制伏了她，可還有康祿遙等，甚至真的會重復那老人船上的覆轍。”

　　她倆對未來的不安，又再次襲來，“難道真的沒有出路嗎？”說著，便關上水龍頭，往休息室走去。

　　次日一早，眾人雖不愿按時起來，可仍無法，被趙存芷一如既往地喚醒，簡單洗漱后前往升旗處。金正智與趙存知升旗，周綠筠領唱校歌，眾人附唱，一切如往常般繼續。儀式后，有的回到休息室，有的鍛煉，有的去植物區，有的回學習室。朱猷檢腳步仍重重的，馬蔚明扶著他往醫務室走去，在臺階處，碰上從植物區走來的那禮。那禮看著弱弱的朱猷檢，說：“喲，被嚇成這樣了。”馬蔚明懶待理她，一步一步扶著朱猷檢往下走去。那禮卻在后面跟著，“原來是個膽小鬼，成天想換掉班干部，不滿辦事員，又想逃跑，這下可逃不掉了吧，而且辦事員中又多了個劉學耐，幫助紀律委員。”那禮只恨自己平素聲音較小，又恨周遭無人，便跟著繼續說，“朱猷檢，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的那些猜測，我們心中怎么會沒有呢，偏偏你出頭，原來是個膽小鬼。聽圣母大人的話準沒錯，這次你倆幸運，怎么沒聽見你們念‘波泥無囶’呢？”

　　馬蔚明只笑了笑，不去搭理，任由那禮在后面譏諷，沒走幾步就到了醫務室，那禮則無趣，往學習室走去。金正意剛回來坐下不久，看見朱猷檢進來，上前扶住，“吸取教訓吧，這次真的慶幸有那二人。”說完，便將朱猷檢輕按在椅子上，細細看了看，“沒事，多休息幾天就好了。”金正意是聰明的，不多問朱猷檢在操作室里所見之事，以及在小飛船房內的。

　　朱猷檢不能承受內心的矛盾，昨天之事，確是幸運，由那二人為他的慌亂行為買單，但后勁更是帶來了一種無助、妥協感。“那個年輕的都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呢？”

　　馬蔚明想寬慰朱猷檢，岔開話題，對著金正意說：“金醫生，有沒有安神的藥？”

　　“有，還好這次沒受謠言的影響……”金正意止住話頭，起身往里走去。前不久，也即在謠言傳播時，他才重新從圣母大人處獲得了藥倉新密碼。

　　馬蔚明看朱猷檢眼神縹緲，說道：“放心。”

　　朱猷檢知道她的放心，是自己活下來了，但他又氣自己的軟弱與無能。在一定程度上，那禮等，不僅是說中了他的軟弱，更是將之放大。

　　金正意走出來，關上門，把藥丸給馬蔚明，馬蔚明喂進后，便再坐了坐，彼此無語。金正意也只是如往常般將信息登記。忽然，遠遠聽見上面有歌聲，“又在唱校歌呢。”唱完，又是一首鋼琴曲，似后面還有“哼哼”聲附和著。

　　“今天真是難得，還有鋼琴作伴，周綠筠可算滿足了。”金正意也隨著律動哼起來。

　　“她以前嗓子不好時，也得唱，如今是低頭習慣了。”馬蔚明說完，又見眼前的金正意在興頭上，覺得不該當面說的，好在金正意未注意。朱猷檢便慢慢站起，由馬蔚明扶著往其他走道而去，金正意隨后往平臺上走去。他二人經過小飛船房時，門關得死死的，而昨夜的事，朱猷檢覺得里面仍在上演，他作為觀眾只能透視，而不能進入。他便往前慢慢走去，來到操作室門前，更是想加快腳步再往前。馬蔚明看他如此吃力，便說：“不急，回休息室吧。”朱猷檢便轉身往回走，沒有幾步，只聽廣播聲響，“全體人員往平臺集合，看視頻。”

　　學習室、實驗室、休息室里的人，便興致沖沖地往平臺上跑去，唯恐少看些什么。朱猷檢二人慢慢跟在后面，往上走去。來到上面，只見眾人，或一個，或二三個，或五六個成群，抬頭看著天花頂上的視頻。

　　起初的視頻，是他們幼時的玩笑，也有其他人的，不過他們分辨不出，只以為是他們自己。而后年紀大了些，也有玩笑，也有其他人的，這時他們卻能分辨得出了，他們的臉上出現了驚奇，“原來其他船上的人，與我們同樣穿著，同樣學習，只是面貌、膚色不同罷了。”而后出現了慶幸與憎惡，“還好他們沒上來搶奪我們的資源，真是可惡，幸好有圣母大人在。”隨之出現了喜悅。

　　接著，出現的視頻，提示是那老人船上的了，眾人看著他們起初各守己業，安安分分學習，孩子墜地，可慢慢就彼此爭執，繼而傷害，繼而暴亂，繼而相殘，繼而只有一人。女人們不敢看，尤其是孩子難逃厄難的時候，那禮等閉眼忙念“波泥無囶”，此后的視頻一直不敢看，只期待快些結束。視頻往后接著便是老人坐小飛船出去，然后就是老人船空蕩蕩的，虛無一人。“看，老人船上現在，竟是這般空蕩蕩的。如果朱猷檢真去了那里，受得了寂寞嗎？”一人啐念道。“他還有馬蔚明、還有包恪武、包恪紫，他們四人繁衍出來，也就不寂寞了。”一人小聲說完，便自發地樂了，逗得旁人也跟著樂了。

　　最后，放的是那個年輕者船上的視頻，年輕者在船上鼓動暴亂，失敗后奪過戒律尺倉皇逃入小飛船房。

　　視頻播放完后，眾人方覺脖子酸楚，金正智示意大家站好后，說：“圣母大人掌管這些船，更是辛苦。我們不見其他船上的同伴，互不相擾，既是保護他們，也是保護我們，我們要守護好現在的安寧，不聞船外事，只一心學習破解Die，等到破解后，再和同伴相聚。”

　　眾人回道：“好。”

　　金正智滿意后，便示意眾人散去。

　　眾人的一句好，讓虛弱的朱猷檢極氣憤，“是天祖、烈祖的冤孽，還是我們的冤孽，殺同伴，竟然說‘好’，真是諷刺。”隨后，馬蔚明便扶著他往休息室走去，不管上面慶祝得多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