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宇甚至對這次心血來潮的行動有點后悔了。
不過幸好，一路無事，他平安地抵達了目的地。但現場的樣子著實有些詭異。
他在遠處看，只覺得這里籠罩著一片散漫的云霧，時而有血色閃電亮起。
到了近前才發現，這些云霧與周圍可謂是涇渭分明，仿佛有什么為這些云霧劃出了界限。
所有的霧氣都被束縛在界限內，沒有一縷能夠越過。
那些閃電也只在霧氣范圍中才會出現。
婁宇甚至覺得存在一堵透明的玻璃墻，墻的一側云遮霧罩，陰森可怖，另一側灑滿陽光，清新明媚。
控制著鉆蜂飛向云霧，卻沒有撞到什么墻壁，反而是飛進云霧后，狠狠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婁宇退后定睛一看，頭皮一陣發麻。
那是一顆蒼白的骷髏，此時在撞擊下，空洞的眼眶里正射出兩道猙獰紅芒。
紅色的光芒一閃即逝，連同光芒一起消失的是那蒼白的骷髏。
倉促間，婁宇并沒有看全那骷髏具體的樣子，只記得那具骷髏身上，好像罩著一層紫色燙金的紡織物，看起來十分華貴。
“乖乖隆滴咚，撞見鬼了。”
婁宇著實被嚇了一跳，心里頗有些打退堂鼓。
不過想到本體正安全地躺在洞穴里，他就沒再猶豫，控制著小鉆蜂繼續前進。
周圍霧氣籠罩，能見度頗低，小鉆蜂在其中不停飛行，沒再遇上什么怪東西，甚至覺得空氣濕潤宜人。
但婁宇總有一種怪異感，卻一時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怪異。
也不知過去多久，直到圓月東升，銀白的月光撒落下來，小鉆蜂也沒什么發現。
婁宇便讓小鉆蜂落在草葉上休息片刻，借著小鉆蜂的視角觀賞難得的月色。
銀月懸空，波光如水，遍灑大地，此情此景讓婁宇這個俗人見了，也忍不住想引經據典，吟詩贊嘆一番。
可搜腸刮肚，把大腦皮層都翻了一遍，也只想起那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只能干巴巴說一句：“月色真美……”
“等等！”
“這么大的霧，月亮怎么能看這么清楚？”
“閃電呢？從外面看，這里面不是電閃雷鳴，一刻不停嗎？”
距離山巔極遠的巢穴中，另一只小鉆蜂鉆了出來，在黑暗中將目光投向那迷霧籠罩的山巔。
月光為迷霧染上銀白，霧氣中，血色雷電依舊蛛網般密布，如同銀白巨人體內的血管，隨著巨人的脈搏涌動、閃現。
借助兩個視角的對比，婁宇終于知道，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縈繞著的怪異感從何而來。
這種內在與外在的詭異不對稱感，比起初入迷霧時蒼白骷髏造成的直觀恐懼，更讓婁宇惶恐。
迷霧中，小鉆蜂再去看頭頂月亮時，那純凈的銀白似乎也染上了一層血色。
再回想起剛剛的骷髏，心中又是一陣后怕。
隱隱覺得不對，婁宇決定遵從心的呼喊，讓小鉆蜂離開那個詭異的地方。
在逃跑這件事上，婁宇的行動力一向極強。
沒有猶豫，小鉆蜂振翅朝著來時的方向飛去，只求能早點離開這里。
好在這種關鍵時刻，常見的迷路情節并沒有出現，小鉆蜂順利找到了迷霧與外界的邊界。
可這時，小鉆蜂反而呆在迷霧中不敢越界半步，甚至連遠在巢穴內的婁宇也屏住呼吸，汗毛直立。
只因此時迷霧外的東西，帶給婁宇極強的危險感覺。
那東西婁宇并不陌生，正是不久之前它捕獵過的，帶著月牙花紋的蜘蛛。
此時，這種蜘蛛背上月牙花紋，在月光下發出淡淡微芒，正一步步向著迷霧不緊不慢地爬行。
而蜘蛛的數量……
數不清，漫山遍野都是這種發出微芒的蜘蛛，它們把整個迷霧山巔都覆蓋包圍了。
如果從正上方的高空觀察，這些蜘蛛共同組成了一輪中空的圓月，而山巔的迷霧就是圓月中心的黑暗。
此時，這黑暗正在一點點被光芒蠶食。
而極遠處，正有零星的光芒在山腰和山腳的密林中聚集。
雖然看不清，但婁宇能猜到那些零星光芒的身份——和眼前鋪滿大地的一樣，都是同一種蜘蛛。
山腳和山腰的蜘蛛們不斷匯集，然后朝著山巔爬行。
圍繞著山巔那輪中空的圓月，四面八方的星光匯聚成璀璨的銀河，開始澆灌黑暗的空洞。
小鉆蜂在無數的蜘蛛面前，只是麻木地振動翅膀，讓自己停留在原地，不敢前進或后退。
這就是數量的暴力。
即使身處“安全”的空中或巢穴，也被這場盛大的聚會震懾。
婁宇族群中區區幾千只螞蟻，放在這蜘蛛大潮面前，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
直到所有遺落在外的“星光”全都匯聚于此，直到無數蜘蛛從腳下流淌而過，直到迷霧深處傳來刺耳的尖嘯，婁宇才回過神來。
他意識到蜘蛛們沒有傷害他的意向，又好奇迷霧深處發生的事情。
加上蜘蛛的出現反而沖淡了那股詭異感，于是他隨著蜘蛛行進的方向，懷著些許忐忑向迷霧中心飛行而去。
隨著不斷深入，婁宇發現，內層的蜘蛛會從尾部放出絲線。
那些絲線不同于往常細小難見，足有頭發粗細，并且散發著熒光，讓人一目了然。
絲線如同觸手般探向空中，不斷伸長，線頭的方向始終朝著迷霧的中心。
而迷霧深處的尖嘯聲越來越頻繁。
那尖利的聲音很難形容，但婁宇從中聽出了憤怒、怨恨和痛苦等種種負面情緒。
這讓他越發好奇，暫時忘記了對危險的警惕，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很快，婁宇已經能隱約看到中心的景象了，那里似乎存在一座建筑，輪廓看起來頗有些粗野的味道。
不過他來不及驚訝這里居然有智慧生命的造物，因為那建筑前的迷霧中，有數十道人形剪影，正在被無數散發熒光的絲線圍攻。
那些絲線凝聚在一起，密集得像是發光的海浪，無情地拍打在那些人影身上。
“海浪”的每一次沖擊都會將一道或數道人影淹沒，而每個人影在被淹沒前都會發出刺耳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