蟻后的靠近讓婁宇更加緊張了。

　　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時，體表傳來了溫柔的觸感——外來者的觸角輕柔地點在婁宇的身體上，傳達著善意。

　　這陌生冰冷的世界，只有這對觸角還有一絲溫暖……

　　婁宇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做出決定。

　　他慢慢放松對身體的控制，讓這具身體遵循著本能去做出回應。

　　其實早在眼前的新后出現時，他就感受到身體傳來一種沖動，只是被婁宇的理性控制住了，才沒有流露出來。

　　現在，就看他身體的本能是鷹派還是鴿派，是主戰還是主和了。

　　隨著他放開限制，他感到身體里的某個部位開始釋放一股小小的物質，與此同時，他的觸角開始回應，同樣輕輕觸碰對方。

　　受到那股物質和婁宇的行為的影響，對方的動作愈發輕柔了。

　　兩只新婚蟻后相互親切地交流了很久，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分開。

　　盟約達成了！

　　婁宇再次完全地接管身體，循著剛才的感覺，試著控制剛才釋放物質的部位，他猜測這就是生成信息素的器官之一。

　　信息素是螞蟻交流的重要手段，有些時候蟻后釋放的信息素甚至能決定族群發展的方向。

　　如果不能掌握，婁宇以后的生存會很艱難。

　　所以他在理性上還是傾向于接納外來者的，因為這也許能從對方那里學習身為蟻后的技能。

　　幸好這具身體的決定符合婁宇的期望，不然他會多出很多麻煩。

　　經過一段時間的嘗試，他終于在自己意志的完全控制下，釋放出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信息素。

　　與此同時，他的新盟友看向他，似乎有些疑惑，然后它跟著放出含有同樣意義的信息素，并再一次走近，輕觸婁宇的身體。

　　婁宇身體僵硬而小心地回應著，生怕一個出錯導致雙方關系破裂，陷入爭斗。

　　良久，又一次相互交流結束，婁宇深深呼出肺里的空氣——當然他沒有肺。

　　兩次交流，他終于勉強記下了對方觸碰自己身體的頻率和力度——觸覺也是螞蟻交流重要的一環。

　　做螞蟻真累！比升學考試還累！就連無償加班也比這輕松……

　　不對，還是比無償加班要好的，至少有回報。

　　正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想，婁宇發現呂雉正往洞外爬——他剛剛決定給新盟友取名叫呂雉。

　　“呂兄，不，呂大姐！這才在一起多久，你就要離我而去？”

　　婁宇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了欺騙。

　　不過抱怨歸抱怨，婁宇還是覺得一位天生的蟻后，應該不會浪費體力干蠢事，便決定冒險跟上去看看。

　　于是，兩只新后一前一后來到了洞口。

　　這還是婁宇第一次見到洞外的世界。

　　可惜，由于體型太小，他的視野受到了限制。只能看出他所在的洞穴似乎處在一片稀疏的草地上。周圍的空氣有些燥熱。

　　“看來我的運氣比想象中還要差，不光成了弱小的螞蟻，連出生地也不夠富饒。”

　　“應該剛下過雨。”婁宇感受著周圍泥土里的水分被一點點蒸發。

　　“婚飛通常在雨后，濕軟的泥土比平時更適合挖掘洞穴。這也符合目前的情況，這一帶的蟻巢應該剛剛發生過大規模的婚飛，還有大量的新后在尋找筑巢地，而‘我’則幸運地白撿了一個洞府，已經產下第一批卵。”

　　弄清楚狀況后，婁宇已經隱約猜到呂雉爬出洞穴的目的。

　　果不其然，在婁宇的注視下，呂雉開始迎風釋放一股誘人的信息素。

　　婁宇當然也捕捉到了風中承載的訊息——募集與合作。

　　盡管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多后制還是單后制的螞蟻，婁宇此時也不得不驚嘆于呂雉的野心——她竟然還不滿足，要尋求更多的新后合作。

　　要知道現在的洞穴容納兩只新后就是極限了，如果再有新成員加入，她們就不得不親自挖掘，以擴張洞穴。

　　這無疑是要耗費體力的，而且會增加自己暴露在外的時間，被掠食者捕殺的風險也相應提高了。

　　這對應召前來的蟻后來說有利可圖，但對已經有了安全洞穴的呂雉來說，只是徒增風險。雖然這能換取族群的壯大，卻也可能因此丟掉性命。

　　不過事已至此，婁宇也就順其自然，開始根據新接收到的信息素和本能，摸索著更進一步掌握螞蟻的語言。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很快他就成功釋放出了那股帶著“募集、合作”之意的信息素。

　　當他牢牢記住這種感覺后，第一只受到吸引的新后，已經穿越稀疏的草叢，來到了洞穴前。

　　雙方經過一陣親切友好的交流后，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擴建工作，而在這中間，又陸陸續續有了第二、第三……只來訪者。

　　最終，婁宇的盟友數量定格在五名。

　　……

　　此時，婁宇正百無聊賴地看著呂雉、武則天、高滔滔、慈禧、楊玉環——名字都是剛取的——不斷在洞穴里來來回回。

　　她們忙碌著挖掘、搬運泥土，擴張自己的宮殿，在一旁干看著的婁某人，心里居然有一種自己成了監工的荒謬感。

　　某人之所以能如此清閑，當然不是因為蟻軀一震，就讓這五位“女強人”納頭便拜，甘愿伏低做小。

　　不打折扣地講，婁宇最開始也是出了一點力的，雖然就一點。

　　短暫的勞作后，他很快就不耐煩了。

　　于是就想看看自己偷懶的話，這幾位盟友會有什么反應。

　　然后他就撂挑子不干了。

　　而直到現在，幾位盟友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反應，或是表達不滿的跡象。

　　這就讓婁宇不得不感慨進化的奧妙。

　　大自然是包容的，沒有哪一種固定的基因和進化策略，能夠在所有的環境里都獲得優勢。

　　就比如現在，“勤勞”固然是優良的品質，更是進化中的優秀“策略”，但環境也給“懶惰”留下了發展的空間。

　　在達成合作的情境下，群體中的大多數都是勤勞者，那么這時候小部分懶惰者就會獲得顯著優勢。

　　比如此時的婁宇，他比盟友們付出更小的代價，安然享受盟友的辛勤果實。

　　如果一切順利，懶惰的血脈開枝散葉，靠著剝削勤勞者的后裔，采取懶惰策略的螞蟻會漸漸在種群中占有數量優勢。

　　然而到了那時，形勢又會逆轉，一群懶鬼湊在一起顯然只能等死，而勤勞者哪怕是單槍匹馬，生存的概率也比懶鬼要高。

　　當懶惰者占據多數，沒有足夠多的勤勞者讓他們剝削，懶惰的血脈反而開始凋零，勤勞走向昌盛。

　　當然，這只是一種理想的簡化模型，真實情況要復雜得多。

　　或許，在何種情形下采取懶惰或勤勞策略，也都是寫進基因里的。

　　但復雜的表現不妨礙事情的本質，可見一只螞蟻的命運，既要考慮自身的努力，更要看到環境的重要。

　　“時勢造英雄，這話放在螻蟻身上，也是適用的嘛！”

　　婁宇任由思維信馬由韁，打發悠閑的時光。

　　“也許還有其他事情可以讓我可愛、可敬的盟友們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