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嚕呼嚕——
李斯年捧起海碗將面條吸個精光,從懷里取出幾錢碎銀子丟在桌上,起身走出面館。
“老李這是咋了?”莽漢蘇寒扒著面,不明所以。
“還吃,你是豬嗎?走了走了!”白衣劍客岳云軒連忙放下面碗,扯著蘇寒的領子就朝外走。
“誒誒誒,撒手!我自己會走!”
蘇寒被岳云軒扯著身子后仰,急忙一手捧著他那一份面,眼珠子一轉,又抓向岳云軒放在桌上的碗,大嘴一張,兩碗面連帶著湯汁一齊下肚。
李斯年掀開布簾,夜幕下的邙山鎮街上沒有燈火,天才剛剛暗下來,便一個人影都看不見,活像座鬼城。
“是你嗎?”李斯年目光熾熱,望向鎮子西南方,雷霆落下的方位。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正緩緩升溫,這種棋逢對手的快感幾乎讓他控制不住雙手。
“我會找到你……然后,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
離邙山鎮一百多里外的群山中,無數飛鳥驚叫著逃離家園。
樹木一茬接一茬倒下,不多時,林中便出現一大片空地,有火堆升起照亮夜幕。
“風!風!大風!”
軍陣嚴密,聲聲呼號夾雜著鐵血氣息,如一排排長槍,將任何膽敢窺探的鬼物殺的魂飛魄散。
中軍帳內,一個碩大的沙盤擺在中央,五六個身披甲胄的將軍正圍著沙盤,激烈討論。
“依我之見,殿下就應該先分出五千輕騎,沿著官道一路南下,兵貴神速……”
“我不怎么認為,皇都已被叛軍圍困數月,現在趕那十幾天的功夫有什么用?更何況千里奔襲,讓叛軍以逸待勞,這五千輕騎不就等于羊入虎口?”
“我同意老蔣的看法,各位想想看,皇都有燕山大儒布下的浩然正氣陣,現在各大勢力尚在觀望,那些王爺愛惜羽毛,不會親自出手,就憑那群烏合之眾想攻破皇都大陣,至少還需要數月的功夫,我們完全來的及一路收編地方守軍,最后以堂皇之勢兵臨城下……”
就在眾將軍唇槍舌劍,相互爭執時,帳篷突然被人掀開,一個素衣青年走進賬內,拱手行禮道:
“各位將軍,禹王殿下,云湛有禮了。”
來人正是下山的三個士子其一,云湛。
自從三人下山后,他們便一路朝邙山鎮方向奔去,途中借助書院給的平步青云,無礙跨越千里,趕在今日黃昏前與禹王軍隊匯合。
“云湛先生,不知先生此刻來見本王,有何指教?”
幾位將軍讓開道路,大帳后方坐著一個同樣身披甲胄的年輕人,容貌不算過人,卻多了股常人無法企及的貴氣。
他就是,禹王蔣治民。
“指教不敢當,只是云湛有些想法告知殿下。”云湛沖著禹王一拱手,走上前,指著沙盤上邙山鎮的位置開口道:
“對殿下而言,此刻如何行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須盡快抵達邙山鎮!”
“因為……”云湛緩緩抬頭,與眾人對視。
“邙山鎮,有龍氣異動!”
大帳內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一臉震驚,齊齊看向站在大帳中央的云湛。
幾個將軍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讀出來同樣的情緒。
這小子,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云湛今晚也是拼了老命,當他來到中軍,得知禹王有意直接南下時,他急的差點罵娘。
云湛這個人的人設,就讓他不得不跟隨禹王,如果后者真的選擇南下,那他的任務可就徹底泡湯了。
想了許久,云湛終于決定給禹王下一記猛藥。
他也不怕禹王借題發作,因為他是燕山門徒,大儒子弟,知道一些世間隱秘很正常。
邙山鎮有龍氣異動不是云湛打胡亂說的,這是獨屬于云湛資料里的內容。
云湛是三個士子中修為最低的,除了精神力強一些外,和普通人幾乎沒有差別。
而作為彌補,任務給了他一腦海包羅萬象的資料。
這些資料不是直接灌輸到他的記憶中,而是以書本的形式存在于他的腦海內。
要想了解清楚,還得他一頁頁閱讀。
六百年前,舊朝大廈將傾,燕山大儒下山,路過邙山鎮發現有真龍現世,短短十幾年的功夫,那名大儒協助真龍一掃乾坤,天下重歸太平。
后來,邙山鎮有龍脈的事被新朝封鎖,就連書院也鮮有人知道這一秘聞。
邙山鎮,是今朝龍興之所在,如今天下大亂,有龍氣異動自然正常。
果然,禹王聽見龍氣異動眼神一下就變了,云湛知道自己賭對了,禹王和其他皇子都不同,他知道邙山鎮的特殊。
這是個,野心勃勃的皇子。
這次勤王,恐怕也是欲蓋彌彰,勤王是假,奪權是真。
不然完全沒法解釋,一個被迫前往封地,遠離權利中心的皇子,手里會突然多出一只,堪比新朝精銳的十萬鐵騎。
只怕這次我的的身份,恐怕不是正面角色咯。
想到這,云湛也不再多說,只是拱拱手便退出大帳。
他相信,一個野心勃勃,妄圖坐上帝位的皇子,不可能對龍氣祖脈不感興趣。
甚至……這位皇子其實本來的目標就是邙山鎮!
而他不過是給這位皇子遞上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云湛對此并不反感,要是能因此得到禹王的信任,更是意外之喜。
半個時辰后,全軍開拔,直奔邙山鎮而去。
……
夜半,邙山玉珠峰頂。
玉珠峰是邙山最高的山峰之一,常年被云霧遮蔽,即便人站在半山腰,也不一定能看清峰頂。
峰頂終年積雪,零下幾十度的氣溫讓這里的生機幾乎斷絕。
而就在這么一個生命禁區中,卻詭異站著三個衣衫輕薄的美貌女子。
一個面遮紫紗,美艷不可方物;一個衣著大膽,光潔的小腹暴露在外,身段婀娜;最后一個身著墨綠衣裳,頭發用玉簪盤好,相貌清純,眉心點了一記朱砂。
“七妹,此次山下兇險異常,你一定要注意躲開那些牛鼻子,別被他們抓去墊丹爐。”
“姐姐的話,妹妹銘記在心。如今天地大變,就連虛云宮那些牛鼻子都閉了山門,人間大亂,十八路煙塵四起,那些牛鼻子忙都忙不過來。姐姐,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七妹,你從小就是我們七姐妹里,資質最好,天賦最高,心思最活絡的。姐姐相信你,此次下山一定能夠成功!”
三個美艷女子手拉著手,眼中透出希冀的光彩。
其中臉戴紫紗的看起來年紀最大,也最是美艷,大腿渾圓,柳腰盈盈一握,仿佛謫仙臨塵,不知從來拿出一個血色葫蘆遞給七妹。
“七妹,這是幾位姐姐給你準備的護身法寶,今日你且拿去,為你護道。”
青衣女子接過葫蘆,感受著葫蘆上血一般的溫熱,眼眶微紅,沖兩個姐姐行一大禮,斬釘截鐵道:
“妹妹今日下山,定不會辜負眾姐姐期望!”
風雪愈盛,青衣少女一步一回頭,漸漸消散在玉珠峰頂,過了半山腰,少女再度回頭,風雪遮蔽視線,兩個姐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風雪中。
少女將葫蘆放入懷中,沖著山頂雙膝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禮。
少女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她知道就算虛云宮封閉山門,她想要離開玉珠峰,也絕非容事。
她有六個姐姐,而今天來送她的卻只有大姐和三姐……
玉珠峰頂,兩個女子看著少女無恙下山,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半山腰間,這才終于長出一口氣。
她們對視一眼,相顧而笑,眼中閃過一絲釋然。
她們的笑容緩緩凝固在臉上,于風雪中化為兩座冰雕,絕美容顏再無半點兒生息。
狂風呼嘯,卷起千堆雪,玉珠峰頂的霧氣被短暫驅散,不遠處出現另一座和它遙遙相對的山峰。
山峰頂部,一座道觀在霧中隱沒,道觀大門緊閉,似乎其中沒有道人。
嘩啦啦——
道觀大門旁,一張書畫被風吹動,輕輕蕩漾,這是一副寫意肖像,畫的是一名斬妖神將。
神將左手手持寶劍,右手持扇,口中吐出一股神氣。
這是來自寒冰地獄的本源寒氣,只是粘上一點兒,便可叫那妖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