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睜著水靈靈的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發狠的哥哥,依稀感受了什么:“是不是爸爸媽媽不要我們了?”她小聲詢問。
阿奇咬住嘴唇。他為妹妹這般犀利的問話感到為難。殘酷的真相,他想一個人扛。
“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以前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哥哥為什么突然為這個發火?”阿巧昂著頭問哥哥。
哥哥不回答。
她扭頭問奶奶,“爸爸媽媽對我來說就是個虛假存在,我早就接受這一點了。為什么今天突然提到他們?是他們發生了什么事,要求助我們嗎?”
奶奶呼吸明顯:“要是他們發生了什么事,求助我們,我們幫嗎?”她之所以這樣問,是聽出了孫子阿奇對他們父母的憎惡。奶奶一直以為哥哥愛父母而妹妹不愛呢。
“能幫則幫嘍。陌生人我們還幫呢,何況他們是生下我和哥哥的人。”阿巧說得風平浪靜,細聲細語。
一旁偷聽的軍軍——算不上偷聽啦,房間空闊,不聽也得聽——眼睛猛然一亮,他就疑心沒有“大天使”,果然,“大天使”是阿巧善意的謊言。
奶奶聽完阿巧的話,心里大感寬慰:“好孩子,好孩子。”
阿奇心中翻滾的恨意,在妹妹的平靜講述中也平息下來。
“那么,他們到底是遇到什么困難了?”阿巧問奶奶。奶奶剛要說什么,阿奇搶先開口:“他們過年回不來了。他們要出國。他們未來幾年都不回來了。”
奶奶看著一臉怨氣的孫子,最終選擇閉嘴,不跟氣頭上的孩子一般見識。
阿巧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道:“OK。”
僅此而已。她轉身朝徐爺爺走去,順便伸手拉住哥哥和奶奶:“好啦,好啦,我們住在這么好的房子,每天還有從城里順道運來的各種菌菇、水果,這是我們過去不敢想的生活。生活這么美好,為什么要不開心呢?”
奶奶看一眼阿奇,阿奇看一眼奶奶。只一個眼神,他們就達成了一致。
就像幾個月前,他們一致決定瞞住妹妹賺錢這件事一樣,現在,他們一致決定要瞞住妹妹他們的父母已離婚這件事。
阿巧確實無所謂得很。
她對“媽媽”這個詞的眷戀,就沒有充分發育過。而且,在某次勸慰逃犯的過程中,她已經過足了當眾呼喊“媽媽”的癮頭。
時間流轉,轉眼到了六月中旬。
“花牛在草地里坐,
壓扁了一穗剪秋籮。
花牛在草地里眠,
白云霸占了半個天。
花牛在草地里走,
小尾巴甩得滴溜溜。
花牛在草地里做夢,
太陽偷渡了西山得青峰。”
花牛在草地上吃草,放牛的孩子們唱起了阿巧教的兒歌。一遍一遍地唱,不厭其煩地唱。
崔裴牙請來的記者團各個角度拍完新校園的照片并采訪了一干人等后,在寨子周圍觀光,忽然被清脆的童聲吸引。
“這是徐志摩的詩哎。”
“是哦。孩子們背得真好聽。”
記者們隨手拍小視頻,隨手發朋友圈。
背景太天然,孩子們又太真實,像是經過高明的導演導演過一樣,怎么拍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