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秘密花園的秘密

　　漆尋玉聽我如此說，伸來接梳子的手一頓，好看的秀眉擰了擰，眼內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整了衣襟鄭重其事的雙手接了梳子過去，拿到眼前用另一只手沿著梳子邊沿細細的撫摸一圈，鄭重的用帕子包了袖起來，“好，我定帶你遍覽河山。”他沒有問我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斬釘截鐵的答應了我的要求。我把眼底的哀傷散去，與他相視而笑。

　　漆尋玉離開后的第二日夜半時分，我依舊躲過眾人來到花園，只不過這一次沒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穿過陣法到了荷塘邊的假山處，伸手在一塊石頭上按了幾下，假山無聲的向旁邊滑開，露出一條向下的石階。我并沒有燃燈，就這樣邁步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通道中。

　　假山在我身后無聲的關上，通道里伸手不見五指，黑暗從四面八方威壓下來，我沒做任何停留，心里默默數著腳下石階的步數，毫不猶豫的向下走去。向下走了八十個石階，面前出現了一點微光，涌道不在向下，左轉二十步再右轉十步，一個石洞出現有面前。

　　石洞并不大，十步見方，靠里的一面是一塊透明的水晶壁，微光就是從那處透過來的，水晶壁的另一側正是外邊的荷花池水，水底沉著一只像是氣泡樣的圓球，里邊用鎖鏈鎖著一個婦人。一身大紅的衣袍，一頭白發一絲不亂的在腦后梳成一個發髻。許是感受到了水波對氣泡球的震動，慢慢的回轉身看向我，嘴角上掛出一個若有若無的陰厲笑容出來，是張與我有七分相似的面孔。

　　我瞇了瞇眼，被她嘴角那笑刺激的心里涌起一股無名火，“外婆。”我叫了她一聲，走到水晶壁邊，伸手屈指在水晶壁上彈了一下，水晶壁的震動傳到氣泡球中，氣泡球縮了一下，白發婦人全身瑟縮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痛苦的光，嘴角的笑卻更大了“你來了。這兩個月過得很開心嗎？”語氣中帶著陰策策的嘲諷之意。

　　我心中一跳，無名火瞬間燃起“你都看到了什么？”我最討厭她這自以為是的模樣，都已經被關在這里了，卻還是一幅所有事情盡在掌握的表情。“哼哼，看到了又能如何，羨慕嗎？”我冷笑兩聲。

　　白發老婦突然狠狠的撲在氣泡壁上，五指張開，尖利的指甲像是要穿透氣泡而出，我沒有動，唇角的笑容越發的冷漠，無動于衷的看著她猙獰的面孔，老婦瞇了瞇眼，向后退了兩步，恢復了端裝姿態，我不得不承認，以時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從容與貴氣，是我無法匹敵的。

　　“我不信你說的那些話。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想騙我放你出去。我才不會上當。我知道你做過什么事情。要擺脫自己的命運，所以把我和我娘都當成了犧牲品。”我恨恨的說，臉上出現了一絲猙獰的神色。雙手按在水晶壁上，把身體向前微微的傾著。

　　“你娘還沒死嗎？”老婦淡淡的開口，打斷我一連串咆哮，我越是激動，她越是平靜，仿佛在逗弄一個無知的孩童，很有成就感。“你娘若是當初聽了我的話把你厄殺在腹中，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悠遠而深長，雖然是落在我身上的，卻像是透過我在看著別人“可是她舍不得，她竟然認為那個男人對她是真愛。哈哈哈哈哈。”老婦突然大笑起來，直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這么多年了，你還在騙我。”自我千歲生日那天，與丫頭們在花園里玩躲貓貓睡著了，直到晚上醒來，花園白日里只是普通平常的園子，晚上各處奇門機關啟動，自動變成禁地，沒有人在晚上到這里來。我躲在一處假山凹洞里，驚慌失措的向外跑里誤觸了機關滾落石階，第一次看見這池底竟然關著一個人，自稱是我外婆。

　　“你不信。哈哈哈，你要是不信就不會日日來這里了。”白發婦人慢條思理的說，嘴角的笑容漸漸的變成嘲弄模樣，忽然起身向我這邊撲過來，雙手隔著氣泡壁按在我的手放的地方，笑容從她臉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陰森狠厲。“你不是想罷脫這種命運嗎？我已經擺脫了一半了，雖然我被關在了這里，但至少那些苦觸我再也不用受了，你呢，你想不想擺脫掉，照我說的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懂嗎？”

　　最后這一聲“懂嗎？”像根針一樣刺進我的耳鼓，從我的腦中斜穿進去，刺到腦仁里嗡的一聲痛不可擋。我猛的用手捂住額角，想把這刺痛從腦中拔除出去。嘩啦一聲響，杯子掉落在地的聲音。

　　我猛的睜開眼睛，月亮西斜，正穿過花窗照在我的眼睛上，額角一抽一抽的痛，像有一根針在那里轉著圈的攪動，我方才抬手扶額的時候掃掉了案幾上的茶盞，落在地上嘩啦一聲把我喚醒了。我抬起壓在鎖靈囊上的那只手，鎖靈囊中的光芒已經不閃了。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我狠狠的喘息了幾口氣，把鎖靈囊收入乾坤袋重新系好放到榻上枕邊，爬到榻上平躺下來，睜著眼睛盯著賬頂，心里涌起各種疑問，我一定與鮫人族關系匪淺。我與鮫人公主是什么關系？方才那是夢還是一種魂體的通靈，我的本體明珠倒底是不是鮫人珠？

　　我不是我第一次對本體明珠提出疑問，種種跡相以來，答案似乎隨時呼之欲出，卻又了不蹤跡。但是，從這些斷斷續續的信息來看，這顆珠子并不是一顆吉祥之物。

　　我在東皇太蒼宮內不止一次的拿出過這些鎖靈囊來研究，一無所獲。從前我一心躲在東皇太蒼宮中不肯出來，想要逃開所有壓力，總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后邊推我。

　　我放在身側的手指無意識的在錦被的劃著圈子，白謹上神倒底與鮫人公主是什么關系？我第一次得到帶著殘魂的花瓣就是在林華洞中，被鮫人族長送了發絲也是在青丘屬地。而漆尋玉給我半片殘梳那一次，還有誰能在漫天神君上神之境給他人下藥？無形無跡無影無蹤。

　　可是又沒有任何證據能指明所有的一切與誰人有關，白謹上神？按年齡來算他跟本沒可能見過鮫人公主，漆尋玉？那夢境中的漆尋玉真的是現在的這個漆尋玉嗎？從他口中沒提到過關于鮫人族的一星半點只言片語。我握了握拳頭，是不是我多慮了？這本就是巧合，與他并無半點關系，只是我毫無頭緒牽強附會硬拉扯到一處聯系起來。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可是不出來。

　　既然糾結不出個所以然來，先把這些事情拋置在一邊，我起身下榻，在細絹上把所有疑問羅列出來，每一個下邊都空出一點位置來，準備一個一個的解決并填滿。

　　從這便可看出我的性格來，我實際并不是一個意志多么堅定的人，我認定的事情，有時幾百年上千年如一日的也做了，有時又拋手就放到一邊。我還是個情緒非常不穩定的人，受外界影響過甚，帝君曾經說過，我若是做不到心無外物，終將無成。我那時候在心里腹誹了幾句，心無外物要怎么做到？如帝君那樣拋卻三情嗎？愛恨愁三情拋卻，成了個石頭神仙又有何趣味。

　　自那日里白謹上神接了韶光上神去了后山便不知藏去了何處，我在林華洞中找了兩圈沒有尋到人，問阿笠，他也只是搖頭說放心沒事一切安好，好吧，我無奈的攤了攤手，既然允我學醫，為何又處處堤防，我想與白謹上神學些醫治韶光的方法，下一次不想再有如此手足無措的情形發生了。

　　與鎖靈囊中殘魂的通聯像是一個意外，我確定了那些殘魂是屬于鮫人公主的，這位公主與我認識的幾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牽絆，這讓我愈發起了心思，接連幾日夜晚都想再次進入到鮫人公主的回憶中，人一但存了刻意的心思，氣場勁力反而過尤不及了，任我用了什么辦法也沒有再次聯通殘魂。一片懊惱，坐立不安。干脆出了林華洞去市集里轉一轉。上次里遇見鮫人族長便是在此處，他的話沒有說完，雖輾轉這許多時日之后，也或者還有機會再次遇到。

　　我漫無目的的在集市里亂晃，忽然衣袖一緊，似乎是被人從身后拉了一下，低頭一看，衣袖刮到了一枚扇墜上，一雙素手伸過來執了扇墜，準備與我袖上纏絲解開，我順著那只手看過去，心下不由一頓，漆尋玉，瞳孔不自由的縮了一下，是巧合還是意外。漆尋玉正垂著眼睛，小心翼翼的把扇墜從我的袖邊上摘下來，半彎新月的一方小玉，尖角正勾住我袖邊，倒抽出一縷絲來。

　　“漆總管。”我出言相喚，漆尋玉聽到我這一聲稱呼，方才抬眼認真的看了我一下，眼中也現了些訝異之色，不似做偽，展顏笑道“初晴仙君，他鄉遇故人，實在是欣喜之至。”我理解他方才只顧低頭解玉并不先行搭話，如他這般長相的男子，遇到那大膽的女子調戲實在正常，是以當他發現竟是我時，眸中神色確是驚且喜的。路中間人來人往，我二人站在這說話實在不很方便，便一同進了茶室，叫了間靜室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