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無準備就去了。李紅娘和王爾德進了院子,在木凳上坐了下來。他們透過窗戶,看到里面的小竹坐在一邊吃飯,后來她又起身。
門開了,他們隨著聲音轉過頭去。
“你們也餓了吧,不如一起吃吧。”
李紅娘和王爾德面面相覷。王爾德雖在村里號稱膽大包天,可是現在,他并不敢輕舉妄動。李紅娘看著小竹純真的眼神,她站起來說好呀,反正不吃白不吃,說不定這是最后一頓了。王爾德聽了這話,好像很有道理,于是也跟著進去了。
原來碗筷早就準備好。只是這飯菜也太清淡了。全是素的。李紅娘喜歡吃肉,這菜讓她胃口減了一半。她吃的飛快,狼吞虎咽。正是因為沒有肉吃,才要大口大口往下吞,不需要細細咀嚼,只要填報肚子就成。仿佛吃飯的過程對于她來說成了一種折磨。
“他是你什么人?”
李紅娘很快就把肚子填滿,放下碗筷。她說:“他是我師傅,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所以?怎么報恩?以身相許?”
“我也想呀,可是他老是說他還沒有這方面的打算,破了身,不利于他練武。”
“他是不想,還是不想跟你?”
沒想到那個男人還挺八卦的。李紅娘笑笑:“我覺得他也是喜歡我的,我看他對其他姑娘都沒什么興趣,但是從小到大,他很寵溺我,等他武功更上一層樓,也許他就會娶我了。”
“呵呵,萬一他武功一直都不能更上一層樓呢?”
這個問題問到了李紅娘,她愣了一會兒才說:“不會的,他天賦很高,三十歲不到,就成了鐵扇門的掌門人。”
“那如果,他今天就要死了呢。”
“他武功這么高,怎么會死。”
“你可知,他要殺的人是誰?他們是殺人狂魔,是妖精,是陰陽合體。”
很明顯,這句話嚇到了在場的所有人。王爾德張著嘴巴,身體發冷,心想這山上都住了些什么妖怪啊,早知道就不來了。
李紅娘說她不信,身子靠在椅背,翹起二郎腿,挖挖鼻屎。妖精?這都扯到哪里去了。這世上怎么會有妖精。
前輩繼續說:“他們原本是人,但是他們練的是邪術,練著練著成妖了。那種邪術叫‘男女侵蝕輪回’。”
這名字聽得人一臉懵。什么男女侵蝕輪回,完全聽不懂。李紅娘使勁搖頭,表示完全不知道這是什么。不要緊,前輩也知道他們聽不懂這名字,于是給他們普及所謂的邪術,還有那名字:“所謂邪術,他本質上跟法術并沒有區別。只是,普通的法術并不會使修煉者妖魔化,而邪術卻會改變修煉者的身體和他的神識,身體和神識都改變了,那他的生活方式也會改變。”
生活方式改變?這有什么問題嗎?
“他們對尋常食物不感興趣,他們日常吃的,是人心。”
聽到這里,李紅娘和王爾德全身都哆嗦著。
所以,這就是他要任先子殺了他們的原因?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想要的并非他們的性命,而是別有所圖。直至現在,他依然沒有對李紅娘透露自己的身份。而李紅娘并不想連個性命都不知道就與他攀談良久。
她屢次探問,甚至開門見山,他還是用別的話題將這個問題跳過。不過一個名字而已,為什么就是不肯說出來。當她看向小竹,小竹安靜如一棵小草。飯后她觀察整個房子,發現房間只有一間,而床也只有一張。可是,這里居住的是兩個人。難道,他們是夫妻。可剛剛不是說,小竹是他撿回來養大的一個孩子,那么,他對于小竹而言相當于養父。
她不敢再想下去。恐怕,這個男人才是最恐怖的。
那個男人走進房間,關上了門。小竹說這個時候,正是他午睡的時候。其實,也是她午睡的時候。她說兩位自便,然后就進了房間。
氣氛忽然變得很安靜。王爾德手指著他們,他,他他們這是?李紅娘說不用他了,我們也休息一下吧。那段時間,他們極少說話,而里面也沒有動靜。李紅娘坐在椅子上瞇了一會兒,她睡著的那段時間不長,可是在夢里卻仿佛過了一世。
她夢里極為害怕,因為她夢里的每一位丈夫都是被一男一女聯手殺害,并取其心臟作為下酒菜。每一次,她從外面開開心心的采摘野花回來,正巧兩人把她丈夫的心臟切了很多個小塊,然后夾起來送進嘴巴里慢慢品嘗。而地上則躺著她丈夫的尸體,左邊胸口上有個洞。
后來,她又結婚了。最后,新任丈夫也是如此遭遇。她在夢里一共結了二十次婚,每一次都是這樣的遭遇。直到最后一次,當時她已經六十歲,而她的丈夫居然是個十六歲少年。新婚之夜,她害怕這樣鮮嫩的生命會有如此遭遇,她想把他推開,說這婚不結了。可是一種神奇的力量壓制著她,使她無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她只能跟他跪拜天地。隨后,畫面一轉,他已經躺在血泊之中。一男一女正在切牛排一樣切他的心臟。那個女的看見她,用刀子插起一小塊問:“你要吃嗎?”
她醒來時,不過才過了一炷香時間。她滿頭大汗,心臟跳得飛快,眉毛也時不時跳動著,感覺會有什么大事要發生。王爾德見她如此,用袖子給她擦汗。
她太害怕了,緩了一緩仍有余悸。她抱著他,希望人的溫度可以驅散她內心的寒意。她柔軟的身體使王爾德內心也變得柔軟,而經受噩夢折磨的她更能激發他的保護欲望。盡管他并不知道如何保護她,其實他只需要在她身邊,,就足以讓她沒有那么害怕。至少墮入黑暗的深淵時,還會有個人拉著她不再讓她墮落。
他們緊緊挨在一起。他試圖給她講故事、講笑話,希望這樣可以驅散纏繞在她內心深處的恐懼。她自己也沒想過會感到如此恐懼,這在之前是沒有過的。殺與被殺,尸體,血,這些她都見過。斷手,斷腳,斷頭,這些也見過,但她很快適應了這些江湖上難免會出現的血腥場面。可是,為什么這一次會感到害怕。
因為死的那個人可能是自己一向認為沒有什么人能殺得了他的任先子,他的師傅,亦是她從六歲開始欽慕、深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