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梅子飛跳窗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梅子飛嘴里喊著疼,面部表情極為扭曲,仿佛里面的內(nèi)臟都在潰爛。
從他的動作看來,李杉寅知道他寫的定身符開始失效了。他想再寫一張,但是梅曉倩不在,沒人幫他注入內(nèi)力。現(xiàn)在,他希望不要給他松綁。如果他再次發(fā)作起來,就憑三個女人和一個手無寸鐵的男人恐怕控制不住他。
“啊啊啊!”
梅子飛的呻吟聲觸動了李紅娘柔軟的心。她捧著梅子飛的臉蛋,問他怎么了。梅子飛說他傷口疼。李紅娘想也知道,梅子飛這兩天一天被砍一刀,新傷舊傷都沒愈合,現(xiàn)在傷口又被勒著,能不疼嗎。李紅娘不顧李杉寅的勸阻,要給梅子飛松綁。不料那繩子綁的結(jié)實打的又是死結(jié),怎么解都解不開。她嘴里罵著梅曉倩這臭婆娘,綁就綁還打什么死結(jié)。
既然解不開干脆一刀割斷。李紅娘搶了玉龍嬌的匕首,玉龍嬌不想在這件事上做多余的事情,就聽之任之。李杉寅認(rèn)為在梅曉倩沒有回來之前一定要控制住梅子飛,這不僅是為我們著想,也是為梅子飛著想。于是,他張開雙臂擋著李紅娘。他說:“有時候我們必須殘忍一點,我知道他會痛,但是死不了,如果不徹底解決他的問題,在他身上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誰也說不準(zhǔn)。”
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可女人在愛戀的時候會蠻不講理。李紅娘當(dāng)他的話放屁一樣嫌惡。她把他推開,一點一點的割斷繩子。
她這樣做的結(jié)果,就是放跑了一個發(fā)了瘋的人。他就像瘋狗一樣,從掙脫的第一秒開始,他就徹底變回瘋掉的那個怪物。李紅娘當(dāng)時離他最近,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但在一瞬間,李杉寅察覺出梅子飛異樣,千鈞一發(fā)之際把李紅娘拉了回來。而換來的,卻是梅子飛扔過來的被撕咬過的橡木桌子。李杉寅知道躲不過,只好雙手護住頭部,在那個時候,他感覺骨頭裂了。
三樓的高度,普通人跳下去就算不死也必須殘廢。那窗戶半掩著,梅子飛沒管這里是幾樓,見到窗戶就撲過去。眾人驚呼一叫,只聽“啪”的一聲。李紅娘趕緊湊到窗戶前往下面看,梅子飛已經(jīng)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而李杉寅,他雙手實在痛的厲害,滿頭大汗,臉部肌肉扭來扭去,過了一會兒,好像好了一樣,又變得極為平靜。他叫陳小青幫他叫個郎中,于是之前的郎中又被叫了回來。郎中的診斷讓人放心,因為他說骨頭沒裂,也沒什么大礙,就是受到硬物砸擊,淤血一大片,骨頭也受到?jīng)_擊,不過還沒到裂開的程度。
自從梅子飛跳窗而逃之后,李紅娘的心情變得更加復(fù)雜。面對玉龍嬌絮絮叨叨的各種指責(zé),李紅娘像玻璃被打碎一樣,各種想法同時碎在地上,她想道歉卻又行動不起來,想反駁玉龍嬌又說不出話,眼神離索飄蕩,仿佛靈魂四分五裂走向各自方向。郎中走后,屋內(nèi)安安靜靜,外面吆喝的聲音聽的仔細(xì),樓下的琴樂也悠然入耳。但是這幾個人在一時間感覺尷尬。李杉寅脖子和手都受傷,只想靠著墻邊好好休息。玉龍嬌數(shù)落李紅娘后,感覺氣氛怪異,也住嘴靠著李杉寅坐下。只有陳小青在收拾凌亂的屋子,打掃木頭碎屑。
隨著時間的流逝,晚霞鉆進(jìn)窗戶眼里,仿佛是一幅加了框的晚霞金云畫。陳小青的眼里卻充滿了各種擔(dān)心憂慮。她說,曉倩都去了一整個下午怎么還沒有回來。玉龍嬌似乎不在意這個女人,當(dāng)作沒聽見。李紅娘還活在自我的指責(zé)當(dāng)中,也沒搭話。李杉寅靠在墻邊睡了幾個時辰,還在夢中。
她朝屋內(nèi)的三個人掃瞄了一遍,感覺只有李杉寅是靠譜的。雖然他受了傷,而且還是脖子,但是沒有辦法。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李杉寅睡的太死,沒有反應(yīng)。陳小青只好拿出醒神的超臭藥瓶給他聞,這一聞果然有效果。李杉寅別過臉去,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有幾點雀斑五官還算精致的女人的臉,他愣了一會兒才認(rèn)出這是陳小青。
陳小青說,你醒啦,曉倩還沒回來,你幫幫我好不好。
李杉寅瞇著眼睛看她,沒有說話。陳小青以為他跟其他男人一樣,湊過去在他被汗腌臭的臉頰上吻了一口,紅色的嘴唇印清晰呈現(xiàn)出來。她說,只要你肯幫我,我可以給你一夜。旁邊的玉龍嬌心想,果然是個婊子,還說什么賣藝不賣身。
那個鮮紅的嘴唇印被李杉寅用手抹掉,一股紅色胡亂攤在他臉上,看起來像是臉部受傷。
“我想看看梅曉倩的包袱”,他站起來說。
這句話提醒了李紅娘。她差點忘了,她還要奪回她的書,現(xiàn)在梅曉倩不在,沒有人是她的對手。陳小青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去審視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梅曉倩曾經(jīng)說過,她包袱里的東西絕對不可以給別人。她清清楚楚地記著這句話,現(xiàn)在他卻要看看包袱里的東西,感覺這是一個陰謀。
她說,為什么。
我想確認(rèn)一些東西。
陳小青打開柜子拿出一個包袱,打開后沒有李杉寅想要看到的東西也沒有李紅娘想要的東西。李紅娘說,那不是梅曉倩的包袱。
李杉寅沒有生氣,反倒是李紅娘表現(xiàn)的氣急敗壞的樣子。嘴里罵著陳小青騙人,身體自個兒去翻柜倒箱,試著找出她要的書。陳小青看到她這個樣子,就知道她不能把包袱給他們。她叫阿翠進(jìn)來,阿翠去叫小廝進(jìn)來。兩個小廝看到李紅娘如此放肆,二話不說要去把李紅娘架走,兩個小廝雖然身強力壯,不過還是被李紅娘打的落花流水。兩個小廝不行,那就來五個。小廝畢竟是小廝,五個還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雅心閣沒有高手嗎,有的。雅心閣阿母聽聞有人在小青屋內(nèi)搞事,五個男人都搞不定一個女人,罵了幾句后飛奔上樓。如果不是阿母,這個發(fā)髻上插了一根金色長針的半老徐娘,李紅娘定會將陳小青屋內(nèi)攪得天翻地覆。她似乎自帶一種震懾的氣勢,一聲吆喝震的李紅娘安靜下來。李紅娘從阿母的聲音里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她知道如果沒有足夠的內(nèi)力,是發(fā)不出如此震耳欲聾的聲音,而且還能控制自如。因為當(dāng)時,其他人并沒有感覺到震耳欲聾的感覺,只覺的那是很平常的一聲吆喝。而在李紅娘耳里,耳膜幾乎要破裂。她感覺如果聲音再尖細(xì)一點,強度再大一點,她就會因耳膜破裂而耳朵流血。如果動起真格,恐怕七竅流血,五官失感。
她沒有就此善罷甘休。一個人再厲害,也終歸是一個人。李紅娘知道硬來不行了,決定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把之前的經(jīng)歷選取重要的說了一遍。她是如何受盡委屈,如何找到此書,又如何一步一步淪落他人之手。阿母也是有耐心,一個在她地盤撒野的人,她居然聽她廢話這么久。夜色降臨,一樓大廳已散場,客人們有的喝醉酒,有的回家有的借宿,有的終于搞定陪酒女人去房間里搞這摸那。
事實上,阿母并不同情她。阿母不過是對她所說的那本書產(chǎn)生了興趣。
也許李紅娘不應(yīng)該說出來。她對這本書的執(zhí)著反而令阿母在更大的程度上相信這本書的存在,且其存在的意義對于得到它的人必定是非凡的。阿母問陳小青是不是真有這樣一本書。陳小青說不知道。阿母命令陳小青把梅曉倩的包袱拿出來,否則她就要把她賣給另外一家以用身體愉悅男人掙錢的藝院。這個施壓方式頗為奏效,如果說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去死,一個是被男人侮辱,她會選第一個選項。
包袱就藏在小青的床上,它被一張疊好的被子包裹著。李紅娘有點懊惱為什么沒有翻她的被子,不然早就找到并跳窗離去。陳小青翻開包袱,里面有兩件衣服,一些金銀,一幅小畫還有一本書。陳小青把書拿到眾人圍著的桌子中央,書的封面是暗黃色的木塊,其紋理橫向彎曲,中間刻了四個字:貓女神功。阿母掀開封面,封面的背面刻著:僅限女性。仿佛這是一件女人衣服,又或者女廁所。他們猜這神功也許跟女性的生理結(jié)構(gòu)有關(guān)。除了李杉寅,沒有人知道這本書的真正來歷。而他選擇了沉默,他想驗證一些事情。令人奇怪的是,封面的字體是當(dāng)代的字體,而正文部分卻是早已失傳的晦澀難懂的古文,那些古文彎彎曲曲,仿佛一堆海上的旋渦被封印在這本書里。
阿母看了半天也沒看懂其中意思,眼睛跟著那旋渦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的頭暈眼花。她請教在場的各位,說這書寫的是什么玩意兒,一堆圓圈。這個時候,人人都看著沒氣也沒力的李杉寅,李杉寅說不用看我,我也不懂。阿母又問李紅娘:“你看的懂嗎?”李紅娘說北方有國,其名為南天南國,簡稱為天國,他們的文字與這些字相似,我想帶著這本書到天國去,只要到了那里學(xué)習(xí)那里的文字,假以時日,我就能掌握此書精要。阿母聽著心動,但是她早已退出江湖一心做男人的生意。
阿母的手指在書的封面敲了許久,閉上的眼睛帶著過往的回憶飛快在腦海里閃過,玫瑰紅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又緊緊閉上。如果說她要奪取此書前往天國,意味著她要放棄經(jīng)營多年的事業(yè),而且極有可能再次過上打打殺殺的生活。當(dāng)她睜開眼睛,城主石坡天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毫無疑問,他一眼就看出這本書的價值所在,他說:“原來這本書在你們這里。”他欲奪此書,阿母一掌拍爛桌子,書掉在地上。李紅娘手快,在石坡天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就拾起書躲在一旁。石坡天有備而來:“如果你們不把書交給我,姓梅的姑娘恐怕就要香消玉殞了。”陳小青一聽這話內(nèi)心一震,腦海里出現(xiàn)的畫面全是梅曉倩鮮血淋淋的身體。她走過去拉著阿母的手臂,說把書給他吧,曉倩是我最好的朋友。阿母沒有回應(yīng),她的心在懸崖邊站著,跳下去可以獲得寶藏,回頭可以安穩(wěn)度日。她沒有跟城主交過手,不知道他的深淺。她離開顛沛流離的充滿血腥味的江湖生活已經(jīng)有二十年,在這二十年里,自從她接手雅心閣后生活安穩(wěn)了很多。現(xiàn)在她又不得不再次做一次選擇,如果世間沒有那么多寶物該多好啊,她也知道每一件寶物都是毒藥,但誰也逃脫不了貪心的桎梏。她曾以為她已看淡世間的一切,那是因為誘惑還未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