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窗戶，晴夜讓月光得以造訪床前。他不禁想起小時候爺爺教他念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他問什么是霜，爺爺說到了冬天我再告訴你。多月以后，爺爺拽著揉著惺忪睡眼的李杉寅來到院里，這時月光還在光明正大的獨享臨消散的黑夜，而院子的草結了一層薄薄的白白的霜。爺爺說，那就是霜。
在那個初冬的早晨，爺爺對李杉寅的命運感嘆過多次。他說，你的人生恐怕不會那么順利。
鬼草成功地占領了李杉寅內心的一方土地。他認為這種草很有意思值得玩味。在漫長的黑夜中，他雖無心睡眠，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數(shù)個小時后，陽光普照大地，天空藍的出奇，萬里無云，仿佛云都被上面的神仙當作棉花糖吃掉了。他伸伸懶腰，眼屎粘著眼角，擋著一點視線。老婆婆已經做了早飯，一人一碗白飯加干蘿卜絲。因為鬼草都被晾干了，他想知道它原本是長什么樣。老頭子帶他去郊外的田野里認草。鬼草長得不矮也不高，有膝蓋那么高，葉子正面青色背面灰白色，像是被人用石灰涂過。
告別的時候，老頭說如果你是梅曉倩的朋友，請你一定要多多關照，她從小沒爹沒娘，養(yǎng)父又是個流氓，她一個人不容易呀。李杉寅說他正有此意。李杉寅帶走了一些鬼草干，想著將來也許有用。
昨天的比賽結果不知如何。李杉寅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往長寧街中心趕。他到了雅心閣，四處打探昨天的結果。來雅心閣打探的不只他一人，還有一個少年和兩個女人。他看那少年臉色蒼白仿佛曾經一只腳踏進鬼門關。他湊過去跟少年打招呼，少年說：“你是？”
“在下李杉寅，是梅曉倩的朋友。我猜你就是梅公子梅子飛吧?！?p> 那個時候，站在雅心閣門口的梅子飛正和雅心閣的一個姑娘打探昨天的比賽結果。李杉寅的一番話中斷了這個過程。梅子飛回頭看李杉寅，只見這人一身白衣卻風度翩翩，一看就是個知識分子。他說：“久仰大名，李公子是否來尋梅曉倩？”
正是。李杉寅又看看李紅娘和玉龍嬌，道：“這兩位定是李紅娘和玉龍嬌了，幸會幸會。”
兩個女人也跟著幸會幸會。雅心閣的姑娘很有耐心，等他們幸會完再說他們都想知道的一件事：昨晚，和小青姑娘同床共枕的人叫作梅曉倩。她刻意地把“梅曉倩”三個字拉的很長來標示重點。姑娘說完后沒忘記拉客，她說：“各位親們不妨到里面坐坐，我們雅心閣不僅有絕色佳人彈琴，更有傾國傾城者起舞弄劍。梅子飛表示很樂意，李紅娘不太希望梅子飛去，抓了一下她的包袱。玉龍嬌則含情脈脈地看著李杉寅。李杉寅問：“那么，梅曉倩姑娘是否還在雅心閣。”姑娘答還在。
李杉寅心想，既然梅曉倩在，那我不妨到里面坐坐，等她出來。于是，他頭也不回踏進這個是非之地。
四個人隨著雅心閣的招客姑娘進去，在距離他們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個裝潢華麗的舞臺，臺上五個姑娘跳舞，兩個蒙著面紗的姑娘彈琴。臺下則是清一色的男人，從他們的穿著打扮來看，窮富皆齊。圓圓的桌子擺的規(guī)律整齊，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知從哪里弄來了錢，一邊暴飲暴食一邊夸贊這舞跳的好。
梅子飛站在距離舞臺最遠的桌子旁邊，對那些婀娜多姿的姐姐們愛不離眼。他的表現(xiàn)令李紅娘頗為不滿。實際上，梅子飛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她一心臆想，一廂情愿。但梅子飛也沒有斬釘截鐵地拒絕她，他任由她老是跟著他屁股后面，因為他沒錢了。梅子飛叫了些食物和酒，李紅娘則負責出錢。梅子飛說，如果不是那個臭婆娘把我的東西都搶了去，我也用不著你來請客。這個時候，李紅娘最跟他同仇敵愾，她用盡心機搞來的神功秘籍就這樣被那個臭婆娘搶走，真是心有不甘。
玉龍嬌則移情別戀，她覺得梅子飛這樣的一介莽夫或許佩不上她，不，應該說她值得更多人傾慕。事實上，是她傾慕著別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曲終了，臺上的姑娘也退居幕后。有人結賬離場，有人千杯醉倒，更多的是等待午后陪酒服務。剛才的姑娘又過來，問李杉寅和梅子飛是否需要陪酒服務。李杉寅飲酒不需要女人，梅子飛雖然酒量不大，但表示即使喝水最好也有個女人作伴。李紅娘搶著說，他不需要陪酒，你想讓人陪我可以呀。梅子飛內心想著也不找個鏡子照照，長的像個妖怪。他說，你又不是這里的工作人員，讓人家掙點錢當作做做好事。
李紅娘說，你前天挨一刀，昨天又挨一刀，這一天一刀的現(xiàn)在又不休養(yǎng)生息跑來這種地方鬼混，小心身體透支，去見閻魔王。
梅子飛看著姑娘遞過來的名單，又看看姑娘。他說，這只看名字也不知道她們長的什么樣，不如就讓姐姐陪我喝吧。李杉寅想著不知什么時候才能瞧見梅曉倩，心生一計，他問那姑娘能否點名今年花魁小青。姑娘說可以是可以，但是她很搶手，恐怕得看她自己的意愿。而且，她從來不參與陪酒這項服務。李杉寅說，麻煩姑娘轉告小青姑娘，是一位叫李杉寅的人想見曉倩姑娘，所以才想點名她，如果她愿意來，順便捎上曉倩姑娘。
那位姑娘服務態(tài)度確實好，不辭辛苦跑了一趟。小青聽后看看曉倩，問是否她朋友?？恐皯糇臅再灰颉袄钌家比齻€字而激動，她以為風把他刮走，就是他們緣分已盡，所謂分分合合，也是一種命運。曉倩說去吧。小青從曉倩的神情看出，也許李杉寅這個男人是她的敵人。如果不是她懇求梅曉倩去比武，昨晚惡心她的必然是臭男人。就在昨日黃昏，她和梅曉倩坐在大木桶里泡著倒了很多玫瑰花瓣的澡，梅曉倩覺得已經夠了，小青還是叫人把從后花園采摘來的幾筐玫瑰花瓣倒進去。她們那美麗的身體沁潤在濃濃的玫瑰花香，仿佛她們也要融化重組成玫瑰花。在那段時光，她親眼目睹梅曉倩把衣服一件件脫掉，裸露著身體跨入木桶里，幾乎滿的熱水溢出不少，她是多么希望時間會在那一刻停止。自從十年前的一次共浴之后，再也沒能和她一起泡澡。